凌霄蹙着眉头,面色扭曲地在我对面坐下,十分厌恶地吐出三个字:“蜀三少。”
我挑眉看向他,忍不住打趣:“你好像很讨厌这人,是因为他曾经轻薄过你?”
“哼,那家伙变态的。”凌霄呲牙咧嘴地冷哼哼。
变态?我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眸,下一瞬,如遭雷击般,不知所措。
粗格子毛绒地毯上,分明躺着一块小小的令牌。
趁着凌霄不注意,我将令牌捡起,迅速扫了一眼,令牌一面光滑,镌刻着一个繁复的“莫”字,另一面雕刻着细细的花纹图腾。
也就是说:方才的黑袍男子,并非我的幻觉。对方不但知晓我的身份,更有可能与我失忆,毁容相关。
“落落,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暗中将令牌收好,有些幸灾乐祸地抬头看向揉着脚踝骨的凌霄,“不过你好像有事。”
像是验证我的话一般,走廊处很快传来了小八字胡掌柜和伙计的交谈声,言语间还颇为愤慨。
凌霄仰头,捂着眼睛,恨恨地“噢”了一声:“落落,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夜,凉如水。有风拂过,吹动半敞的窗棂吱嘎作响。
临近子时,无双城内一片寂静。唯有远处王宫大院,灯火点点,若夜空繁星般,忽明忽暗。
衬着些许星光,我打开随身行囊,换上东东交给我的夜行衣,纯黑色云铝丝制品,穿着贴身,不妨碍行动,关键时刻还可抵挡刀剑枪伤,真是打家劫舍的居家良品。
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身。
我急忙卸下灵犀,将长发盘起,最后带上玄色半面,正准备从窗口一跃而下,门外却同时传来敲门声。
“落落!”
该死的,又是凌霄这家伙。我明明记得晚餐时,特地将他灌醉了扔回天子第三号房,这家伙应当没这么快醒来才对。
原想不理会他,权当我已经入睡,那家伙却威胁我:“落落,我知道你要去干嘛,但是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不然你会后悔的!”
嗤!
我磨着牙,踱步上前,刷地一声打开房门。
凌霄傻傻地瞧着我这一身装扮,竟忘了反应。
我四下张望,见他尚未吵醒旁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拎着他的衣襟,将人一把拖了进屋。
“说!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凌霄闻言,打了个哆嗦,一脸不信地瞅着我,然后吞了口唾沫,道:“落落,你真是变了好多啊,比昏君还昏君。”
我冷笑着斜睨着他,甩甩手,活动下筋骨,思量着该从他的那块骨头下手:“哼,你喜欢清蒸呢还是红烧?”
“可以选盐锔不?”凌霄完全一副状态外的呆愣模样。
索性,他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亦或者说,在生命即将受损之际,他抛弃了与我继续兜圈子的兴趣。
“落落,你打算今晚夜谈王宫?”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挑眉反问。之前,他一口咬定聚贤楼不安全,哄着我换客栈,我未答应,他便已经知晓原因。
因为这家客栈,这间上房,方位正好,倚窗远眺,正好可以看到深红色巍峨宫墙,一栋栋宫殿宛如近在眼前。
凌霄刹那间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一本正经地凝视着我,半晌,蹙眉道:“落落,即便你要去找沧天算账,你也不该如此鲁莽!自从你离宫后,那个老男人整整增加了十倍御林卫队每夜轮班守卫王宫!”
“那又如何?”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一回!
“我知道有条捷径,可以直达夕颜殿,也就是王后寝宫,行了,你别这么瞪我了,我在那里住了二十年,比你熟!”
凌霄得知无法阻拦我,有些烦躁地摆摆手。
有捷径?我有些怀疑地望着他,黯淡星光下,他削瘦的侧脸显得格外脆弱,苍白中带着一丝薄怒的愠色。
我想起那日青城之外,他开玩笑般说他是遵照父亲的遗愿来保护我的。当时不信,所以没有多问,甚至于连他说我与母亲长得极像,也一直持怀疑态度。
蓦然间,觉得他有些可怜,又觉得自己过于凉薄。
我张了张嘴,原本打算说点感性之言,却被一记白眼制住。
“落落,什么感谢的话,都不用说了。谁叫你是我认定的王后呢。”刚正经了片刻,语气又开始荡漾起来。
这人……果然很欠扁。
我沉着脸,从怀中掏出菊花奶奶给的地图,移到窗口前,没敢点灯,以免惊动他人。
“这里有个传送阵,我必须亲自前往一探究竟。”我指着图上一点红圈道,若是传送阵被毁,无法修复,我便立马前往下一站。
凌霄死盯着地图,差点将脑袋印上去,半晌,抬头,面色抽搐地指着我,道:“落落,你这地图真是老古董了。”
我半眯着眼,回想菊花奶奶当日所言。顿悟:三十年前的玩意啊……
“那你分辨得出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尤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凌霄扁着嘴,眼角狠狠一抽:“我猜是夕颜殿和洛华宫之间。”
他见我依旧沉默着,补充道:“洛华宫就是灵芪王居住的寝宫。那里守卫最为森严。”
我明了,其实他是担心我遇到沧天,会失控。
抬头,朝他淡淡一笑:“没事,出发吧。”
凌霄所谓的捷径,让我有些无言以对。入口竟然是聚贤楼出门左转,沿着街道直走到底的一间药铺……左侧的茅房。
我强忍着抽他一顿的冲动,指着茅房,冷声道:“难道你要我跳下去?”
他若是敢说“是”,我就立马将他踹进去!
凌霄尴尬地咳了两声,谄媚地冲我笑了两下,随即拉着我往茅房左侧再走十米处,正是一堵墙。
他上前三步,又向左两步,脚下轻跺,那堵墙居然奇迹般地移开了半分距离,正好容纳两人一起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