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望着他，他小人得志般冲我挑挑眉，躬身道了个“请”。
“这条地下通道，我也是偶尔间发现的。”凌霄点燃火把，走在前头，温声说着。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我能感觉他，他曾经活得很幸福，那种无限留恋的语调，带着令人向往的温暖。
“落落，小心脚下。”
“嗯。”
我应得有些漫不经心。那一日，凌霄说：我的家没了，我的国亡了，我一夕之间，被人从云端拉到地狱，灵芪依旧是灵芪，却不再是我的灵芪，你可知，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啊，落落。
既然是我造成了你的所有伤痛，为何你要救我，为何你还守在我身边？
心，莫名地刺痛。
微弱的火光中，我望着他一身素雅青衣，背影苍凉，回首间，洋溢着令人窒息的辛酸。他曾经高高在上，为灵芪之王，如今，他什么也没了……
“凌霄，你可曾恨我？”不自觉地问道，我有些紧张地攥着手心。
他的身影微微一僵，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地下通道中，岩壁微湿，有水滴答落下。
片刻之后，他继续前行，却是嬉笑道：“落落，你若是觉得愧疚，等你把青城的事情解决完了，索性与我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一世，不再过问红尘，可好？”
我下意识地否决他的提议，面无表情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言不发。
接下去一路，两人莫名地沉默着。
直至抵达出口。
“夕颜殿是王后寝宫，咱们出去的话，应当没有遇上什么人才对。”凌霄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推开阀门。
我微微颔首，跟了上去。
夕颜殿，紫金焚香炉中徐徐升起轻烟，暗香涌动。位居洛华宫左侧，是距离王的寝宫最近的宫殿之一，红墙墨瓦，雕栏画栋，采光极佳，更是布置精心，冬暖夏凉，殿内载满了天竺牡丹，花色艳丽，品种齐全。
殿内一桌一椅皆为上等红木，纤尘不染。看得出来，平日里一直有人在打扫。
“可是瞧着眼熟？”凌霄戏虐地望着我，“好歹你也曾经在这住了三年。”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顷刻间，他身上那一丝落寞被很好的掩饰过去，流露在外的是不羁的浮夸。
“没印象。”我没好气地答道。
正要出殿门，却赶上一队值班的御林卫队，身着银色铁甲，手持锋利长矛，迈着高昂的步伐从殿前经过。
所幸凌霄反应及时，将我拉回门内。
待御林卫队走远了，我和凌霄鬼鬼祟祟地挪出了夕颜殿。
王宫内的空气，倒是与外头有些异样，到处弥漫着清香，花香和焚香交杂混合着，有种令人说不清的……厌恶感。
我有些怀疑，自己若是真在此待了三年，那份毅力倒是不错。
“前方是洛华宫。”凌霄拽着我的手臂，星眸微敛，面露愠色。
我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他：“这一路上都有看到传送阵的印记，我怀疑在……”
话未说完，凌霄忽然捂住我的嘴巴，猛地将我往一旁的花坛带去。
狼狈间，两人一起卧倒在花草之中，我小心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望着不远处夜色中踱步慢行的两人……
左侧身着白色祥云底纹华服的男子，乍看之下，温润平和，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身侧之人。
我诧异地瞪大眼眸，这人不就是下午我们在街上遇到的国师蜀三少嘛！？
我连忙回头看向凌霄，他一脸阴沉地抿着嘴，眼底弥漫着波涛汹涌的怒气，吓得我差点窜起身。
隐约间，我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寻常。
再回头时，恰好看到蜀三少揽着身侧之人进入洛华宫！
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刚才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蜀三少身边那人分明是个男子！
那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淡金色衣袍，衣袍之上绣着张牙舞爪的五指盘龙，身形颀长，与蜀三少一般体格强健，面容有些疲惫，但丝毫不影响那张刀削般英俊的脸庞。
这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雄性魅力的男子，只是……
“那个家伙是沧天？”我迟疑地问道。
凌霄死气沉沉地扭头看着我，点点头。
我抿着嘴，良久，艰难地问道：“他跟蜀三少之间，有一腿？”
话音刚落，凌霄猛地扭头看向别处，半晌，他居然用一副看弱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落落，你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眼前，正有一株美草，你好好抓紧就行！”
额，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凌霄？
我无奈扶额，原本打算潜入洛华宫一趟，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蜀三少既为国师，想来应当是有两把刷子的人，我若与他动手，恐怕得惊动御林卫队。
思及此，我回首对凌霄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先撤了吧。”
岂料，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声吆喝——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蜀三少冷声喝道，不怒自威的脸庞颇具几分霸王之气，相较之下，他身侧的沧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任由蜀三少半抱在怀，竟丝毫不觉异样。
这样的沧天，这样的灵芪王，实在是让人失望。
思及此，心中一阵寒彻。凌霄说我在夕颜殿住了三年，也就是说，我与沧天至少做了三年的夫妻。
我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不由得为昔日的自己叹息。
我当初居然能忍受三年，没把蜀三少砍死，真是太……了不起了。
仿佛意识到我的想法，凌霄拽了拽我的衣袖，轻声道：“落落，我听说，你被打落悬崖时，才发现那两人的奸情的，所以你现在不必难过，以前的你，只是天真的了点，不蠢的。”
说完，他兀自点点头。
我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冲他比了个手势“我冲出去，你找机会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