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我匆匆洗了餐具,秦有声开车准时出现在我的公寓楼下,他说他已经请了家教老师,准备接秦皓宇去上课。
秦皓宇亲了亲我,才上了秦有声的车。
“你也上车,我顺便捎你去公司。”秦有声说。
我随后上车在后面和秦皓宇坐在一起,秦皓宇却嚷道:“妈,你应该坐在我爸身边。”
秦有声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他笑着说:“雅克说得很对。”
我不得不坐到副驾驶座上,我直视前方,秦有声专心地开着车。
“为什么不说话?”秦有声改用普通话问我。
“我不想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你就不想猜猜,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猜我在想什么。”
以前我一次都没猜中秦有声脑中所想,往往他都在听我说出我的猜测之后笑得嚣张。
“也许你正在想你的沙拉吧。”
秦有声哧地笑出声,也不否认。
秦皓宇插嘴问他父亲在和我说什么,秦有声说:“儿子,你妈在想做饭的事。”
秦皓宇兴奋起来,直说他喜欢吃中餐。
秦有声放声大笑。
我将视线掉向车窗外,不去看他。
你不知道我在想你,是因为你不再爱我,我明明知道你不再想我,却还爱你。也许有时候,逃避不是因为害怕去面对什么,而是在等待什么。
我在离公司不远的拐角处下了车,然后步行去公司。
下午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裴琰问我要不要接听,又说是一个姓秦的男人打来的。
我立即说:“接进来吧。”
然后我便在电话里听见秦皓宇的声音:“妈妈,你在哪里?”
我回答说我在公司里做事。
他又问我为什么不跟他爸爸在一起,并说:“不是所有的女人结婚以后都不做事么?”
我不得不给他解释中西方的差别,他听了在电话那头郁闷地说:“怎么是这样,你不觉得累么?奶奶也是女人,她都没有出去工作。”
我哪能和秦有声的母亲相比?
侯涛照旧送我回家,接着好几天他都没有进我的公寓。
秦有声在我的公寓里东看西看,我站在边上说:“秦总,这地方可比你原来住的别墅小多了,可能连你的一只脚都装不下,更没法跟你那金碧辉煌的大宅子比。”
“你就可着劲的损我吧。照我说,你这里可比当年我倒古董那会儿住的棚子强多了。”他终于开口骂人了。
我失神地盯着他。
秦有声在我公寓里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说一个字,有时他也会带莎拉过来。
看着莎拉我心里就堵得难受。
“妈妈,能不能不让那个侯叔叔送你回家?”有一天在秦有声离去之后,秦皓宇问我。
“为什么?”
“你不是爸爸的太太么?应该由爸爸送你才对,唔,为什么你不让爸爸和我们住在一起?”
“宝贝,爸爸妈妈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再在一起了,可我们都是爱你的。”
“我不喜欢爸爸以外的男人送你回家,你和爸爸离婚了么?”
“呃……这个……雅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爱你。”
“爸爸没有说过你们离婚,他只是对我说你很忙,所以不能在我们身边。”
我愕然,秦有声是这么对儿子讲我和他的分手?
“雅克,我和你爸爸还有莎拉,侯涛叔叔,我们都是爱你的。”
秦皓宇说:“那不一样,你是生我的妈妈,莎拉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她不是我的妈妈,我不喜欢侯涛叔叔,我还是喜欢你和爸爸在一起。”
“莎拉妈妈是你爸爸现在的太太。”
“莎拉才没和爸爸结婚。”
这个消息使我震惊。
“雅克,你爸爸很爱莎拉,他们将来会结婚。”我很久没和儿子在一起,便采用西方的教育方法对秦皓宇说。
秦皓宇听完,皱起眉:“你们大人的事真麻烦。我想睡了,妈妈,晚安。”他用被子蒙着头。
小孩子的事怎么这么头痛,再加上侯涛和秦有声,更令我头痛。
燕子突然打电话来问起我和侯涛的事,我连连报喜,她听了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我看准了的人准没错,你就等着享福吧。”
侯涛连话都很少和我说了,我还能享他什么福呢?
周末在家里休假,秦有声撇下莎拉开着车到我的公寓来,秦皓宇已经洗漱完,他走进来就大声说:“走吧,我们去爬长城。”
秦皓宇高兴得跳起来抱着他的腰,嘴里不停地催促着快走。
坐在长城上的一个烽火台上,秦有声怀里抱着已经累得睡过去的秦皓宇,他看着远处绵延的山脉,说道:“今晚我要带皓宇回法国了。”
那就是说我又要和他们父子分开了,我浑身一颤,说:“你在这边的事已经做完了?”
“嗯,我这次出来太久,总部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你是巨峰的董事长,巨峰是离不开你。”
他扯动唇角,似笑非笑。
我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我所有的矜持全都在那一刻放下。
那一天我和秦有声就在他的车里激情复炽,反复燃烧着,我们相互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小愿,你跟我回法国去,皓宇不能没有妈妈。”在开车回北京途中,秦有声低声说。
我想了很多,可具体是些什么顾虑,我事后也记不清,接着我摇了摇头。
秦有声没再说话。
那晚我没有送他们到机场,我躲在自己的公寓里忍着眼睛的胀痛盯着远方出神,当飞机从屋顶上空飞过,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那天深夜侯涛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我的公寓,当我打开房门,他突然将我搂进怀里,他低下头吻在我的额上,然后听见他用颤栗的声音说:“小愿,你别骗我,你不要离开我。”
九年前在杨家庄的那个夜晚,秦有声也曾这么对我讲过,可最终我还是和他天各一方。
有声,你终于不再属于我了。
我反手抱着侯涛微微发抖的身体,其实我更想将自己的无助借助他身体的颤抖从心底抹去。
“我们结婚吧,小愿,我会把雅克当成自己的儿子去疼。”
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我低声说:“雅克走了。”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我会把雅克追回来,我一定会让他接受我这个爸爸。”侯涛低声说。
我想我太需要温暖了,太需要家庭的温馨了,于是那夜我答应了侯涛的求婚,那一夜我让侯涛留在了我的公寓。
秦炜也终于在离开北京之前喝上了我和侯涛的喜酒。
侯涛的爸爸妈妈很善良,在婚礼上听着侯涛说“我愿意”时,我仍旧流泪,脑中却跳出和秦有声那次婚礼的场面。
婚宴上伊豆带着一脸冷漠地抽着烟,在宾客散去,她走到我和侯涛面前,她对侯涛说:“侯先生,我可不可以同新娘单独讲两句话?”
侯涛脸上染着醉红,他呵呵笑着:“你是小愿的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
伊豆把我拉到酒店门外的一角,她才带着满眼鄙夷的神气问我:“许愿,我也不想同你绕圈子,你真的能忘记秦有声么?”
我说:“豆子,我需要一个家。”
“但愿你这次能真的不后悔。”
时间已无法让我再回头,也许我该随秦有声去法国。
第二年我和侯涛有了一个女儿,女儿的眼睛很像秦有声,她看着我的眼神总能使我想起他;而从秦炜那里得到的消息,秦有声也和莎拉举行了婚礼,听到那则消息,我的心痛了很久。
有些东西以为会一直保留下去的,却没想渐渐就没了痕迹,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爱过的人,一起的日子随着一个转身离开的决定而远离,再美的记忆,再难的割舍,终究会在好久好久以后,不经意的一天,什么都不再清晰了,无处可寻。清楚的数着时间一分一秒,一天一年却不知道哪一天,真的能做到各分东西,互不相望了曾经的相濡以沫,海誓山盟,一时之间竟也变得那么的陌生而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