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下午,一白正在房间收拾行装。忽然“咚咚咚……”一阵手掌拍门的震耳声,一白停了手里的活,径直走过去开门,见是小薇,一脸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神情,蔷薇倒是没什么,春风似的剪刀笑堆得脸满满,好象根本没有将昨日的不愉快存于心上。一白心虚笑着请小曼进来。蔷薇一进门就向阳台笔直走过去,一白并不随着,却在屋内黑色软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蔷薇倚着阳台,伸出一只手来,撑在栏杆上,挡住了一白的视线,只管望着一白,一白低下头去一语不发。蔷薇笑道:“你知道么?你的特长是沉默,”一白抬头道:“我不懂。”蔷薇道:“有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笑,有的人善于作戏。你是善于沉默的。”一白道:“我什么都不会,我是顶无用的人,”蔷薇笑道:“我偏喜欢无用的人。”一白耸肩笑了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小薇现在想要什么,简单的不过是他的一句话一个承诺,他也不是给不得,但倘若今天他给了她,就等于给了她一个镜中花水中月的希望,这样一来,不知道是在救她?亦是在害她?如果这样的话,一白宁可不给也不要。蔷薇见一白迟迟不说话,不由得将先前极不易强装作出来的一丁点假好心情一扫精光,委屈得泪如泉涌,一股急似一股,满盈盈的,直在眼睛里打转转,但脑子里最溅的一点思想又迫得她不能让泪水掉下来,如果一个女人必须倚着她的泪水来打动一个男人,尤其是当着他的面,她也就太可怜了。两人心里都活动着,不觉就静了半响,虽是一会时间,却比过了十万八千年还要遥远。
到底还是蔷薇打破了静寂,装的若无其事的换话题道:“明天就要走么?”话才吐出,就又觉来是废话了,简直等于没说。一白倒不愿意觉得蔷薇这话中还有什么话,假装不察的接过道:“嗳!”见蔷薇缓缓挪步进来,一白便把刚点燃夹于指间的香烟揿灭了,随手插到烟灰缸里。那趁机溜走的一缕白烟,轻舞飞扬似的扭着杨柳腰,一路招摇过去,惹得灰尘也风流,来了个金屋藏娇。一白见到桌上竖立着的空烟盒,便用手把它撕成一片一片,纸张嗦嗦有声。蔷薇凑近过来,把两只手按在一白肩膀上,眼睛直看到他眼睛里去,道:“你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你现在又是一个人,想要回去?只怕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一白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愿意回去,想做一个新的人。”蔷薇听了,沉默了一会,弯下腰来,深情的在一白额头吻了一下,本想着跟一白说,那我愿意跟你回去。但出来的却又是另一句:那……那明天我来送你。一白不为感动地道:“不用了!”蔷薇突然剪裁的说:“好,那么——”立刻出去了,带上了门。一白也不去追,双手捧着脸盘猛地搓上搓下,很是想哭,可是眼睛却是死的。
第二天,蔷薇还是来了,想送一白上车。一白已经走了。那房间里面仿佛一只空了的冰柜,一开门便渗出一团团水气,不一会,蔷薇的心就有如月亮里一般的荒凉了。她一只手按在门钮上,看到废报纸落得满地,懒散散的,风吹,便动,风过,便止。橱子的抽屉被拉出来,参差不齐的,尽裂着嘴大笑。一只碟子里还粘着半截蜡烛,一粒粒蜡珠,晶莹剔透,垂垂欲滴。那枝焦去了半角的香烟已移身浸在盈满茶水的杯中,许是泡久,只见一条条金黄的烟丝褪落下来,尽量扭着身子,一圈又一圈,直至沉入杯底。烟灰缸仍旧堆在桌上,只是裂成了两半,散碎的玻璃片,偷来上面的灯光,星星点点,正唤发着钻石的光亮。碎烟盒纸片像鸽子拍着白色的翅膀,天南地北,飞得处处尽是。蔷薇掏出手绢子来擦眼睛,忽然闻到手帕上的香气,是一白送她的白瓶绿液桂花香水气味,于是又看到他窗台上一只香水瓶子。小曼走过去把瓶子拿起来,只见里面塞满了一片片白色的桂花花瓣,当然,只有蔷薇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现在蔷薇明白了,一白是爱着她的,只是他的爱和她的爱有不同的方式。
蔷薇止住断线的泪珠,挪脚几步来到阳台,她一只手按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只手扬起香水瓶子,狠狠地一甩,耳后砰的一声响亮,香水瓶子碎了,完了。然而,有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身旁的空位,在等你
chapter1
桑禾熟练地找准了投钱箱的裂口,让崭新的一元滑了进去。
这件事桑禾不知做了多少个365次。没错,她每天得与公共汽车见面两次。一次上学,一次放学。
公车上的往复的颠簸,桑禾是惯了的。公车满座,这是盛夏无奈厌事排行之首的。站到人空,但空的仅是车道,车座还是驻人的,桑禾旁的空座此刻是这么扎眼。
桑禾逐个打量了就近而站的乘客们,她前排边站了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高中生,穿着说不出名的某校校服。他没戴眼睛,桑禾再次确认了一次,那他怎么会对她身旁的空位视若无睹。当他的眼光对上桑禾的方位时,桑禾连忙把包紧挪向自己,以暗示这有空位。他倒是不领情,将头拧向车窗。
这不禁让桑禾质疑自己的外貌是否如此的惨不忍睹。
直至桑禾下车,那个空位还是寂寞地静着。出于好奇的,桑禾停留在站台上回望公车,那排空位,已挤上谈笑的两位奶奶,那位高中生,依旧倔强地伫着。
chapter2
这是第二次遇到那位公车怪人了。
很不幸,这次桑禾的邻座已被一位提着菜篮的中年女人侵占。
随着那位高中生一拥而上的还有一对女生也是特别的惹眼。那对女生皮肤较为黝黑,初步印象,俗气。她们抢在高中生前,将仅剩的两个空位坐的满满的,其中一位较胖一坐下张着嘴没有想过停下,那夹杂着少少方言的甜腻普通话在空车里久久回荡着,扰人心扉。
桑禾不得不把耳朵往窗边凑去,车外那些纷扰至少能让她舒心些。一阵铃声打断了那对女生的言论,似乎是某首曾横扫排行榜的流行曲。又是那对女生,又是其中那位较胖的。她拖出手机,对这手机:“哎哟,我现在在车上啦,你买了没有?你买了没有嘛……”
皱眉,偏头,翻白眼,车上的乘客全被这撒娇的媚生吓得酥软,无一幸免。
盼到胖女生收线,可真不容易。桑禾暗想,以后出门应该查查运程。
胖女生举着手机向友人说:“看这手机链,可是他送的,情侣的呢!”那是串粉得有些晶莹的手机链。
显然高中生也看到了的,他抽出手机,瞟了眼那胖女生的手机链,再看着自己手机上那条蓝的晶莹,所谓的情侣手机链,满脸厌恶的扯下,粗暴的一把甩出了车窗。
桑禾接着回头去寻那蓝色饰物的坠落点的机会,露齿地笑了。
chapter3
立于站台上,桑禾尝试着总结自身的感受,太阳很狠毒,天气很燥热。她速速脱掉冰淇淋的包装纸,塞入垃圾桶,匆匆上车。
含着橘色的冰淇淋,桑禾莫名地期待起与怪客高中生的公车之遇。
车门的关闭,意味着最后一个挤上来的人是幸运的。是那个高中生!桑禾由衷地感谢老天爷让她见识到传说中的心想事成。
桑禾看到高中生手中与她同款的冰淇淋,她承认,起先她是惊喜的,但上次手机链事件的记忆搅乱了那些惊喜。他不会看到我吃与他同款的冰淇淋,而随手将那支冰淇淋扔出窗外吧。这一连串的推测让桑禾举得自己有点像还有臆想症患者。或许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你,桑禾有些小侥幸。
高中生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桑禾很拼命地咬着冰淇淋,但余下冰淇淋的橘色,竭力地与高中生手中的冰淇淋相映着。明显的,高中生注意到了,他对桑禾的行为,世人称为凝视,
但充其量只是一场短暂的凝视。继而安然自态地挪开他的视线。
桑禾不知这意味着什么,是对她的认可,还是他觉得把冰淇淋丢出去太危险。但在桑禾下车的那一刻,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回头,因为她突然地肯定了,车上对着高中生种种鼓噪地小情绪,叫喜欢。
chapter4
桑禾不敢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公车怪人,产生了一种名叫喜欢的情愫。这是要命的!她,不,他们都只是高中生而已。桑禾可以想象到,母亲知道这事后那种高声尖叫荒谬的情景,母亲是传统到骨子里的女人。
但,桑禾不是。
她翻查着各种小说,从中找寻那些表白的情节,却又矛盾地搁下书,忽如其来的表白,会在她记忆里这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突兀。
车窗外的天晴朗得过分,如果今天再见不到那个高中生,桑禾就盘算着放弃了。他的出现总是突如其来的,就如桑禾对他的喜欢一样。他每次上车的站点都不同,所以这几天以来,桑禾捏着她认为最趣智的笔,从始站一路稳坐到总站,不把机会留给那些错过。
至于桑禾手上的笔,是用来写电话号码的。只要再见一次,她就会将这几日储蓄已久的勇气搬出来,冲上去,或许还是装可爱地踮起脚,在那个高中生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留下电话号码。
当然,这些都是她设想了无数次的场面。现实总与她的设想背道而驰。
公车乖乖地沿着桑禾记忆里的路线行驶,倒数第三站,车上的乘客已是寥寥无几。今天他不出现,那就是天意了。手中的笔被桑禾攥得紧紧的,她盯着窗外站台上那幅偌大的海报,企图将那位高中生盯出来。
笨重的车门再次关上,桑禾身旁的空位因新增的重量而吱呀的低叫。
这么多的空座位,为什么偏偏要和我挤。桑禾回身探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不识情趣。oh!my!god!邻座的是苦苦等待的那位高中生。多么经典老套的桥段。当桑禾真正面对起他来,那些塞满她体内每一个细胞的所谓的勇气,霎间灰飞湮灭。
桑禾双眼紧缩着她的笔。默念着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仿佛她是课堂上随时有可能被点名起立抽背的差生。
总站站牌已依稀可见。
桑禾拿捏不稳的笔告诉她手心已经出汗,她抬起头偏向邻座。发现邻座挂着狡黠的笑,对上自己的双眼。
那时的天气,晴朗得过分。
“如果我告诉你我叫天晴,你愿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喝酒的天蝎
(一)
一不小心和人打了一架。
一不小心住进了医院。
一不小心就碰了一个女护士一下。
一不小心就挨了记耳光。
一不小心就成了只喝酒的天蝎。
(二)
不知道是不是我喝的太多了,脚踏车的龙头总是歪歪斜斜不听话。路灯散发出幽暗的光线,诱惑的那些蛾子着了魔似得来回折腾。在黑夜里,我的眼睛并不能因为这幽暗的光明而辨别出道路的方向。所以我,只有靠着感觉来向前摸索,直到我眼前突然出现的那个黑影。
“咣当——”脚踏车摔倒在地上发出了哀嚎。我凭着那点仅存的还没有被酒精淹没的下意识,发现有两个人倒在了一块儿。确切的说,是我倒在了她的身上。(根据我跌倒时候手所接触到的部位,我判断出这是个女人。)
从她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我试图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我只觉得喉咙里面痒痒的,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潮从我的胃里涌上来。“哇——”的一声过后,我吐了她一身。
在幽暗的灯光下,我勉强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的有点可怕。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凑近我,凑的很近,然后张开嘴(她的嘴唇很性感)也吐了我一身。我在半醉半醒之间闻出了她也是一身酒味。又一个酒鬼!我在心里面无声的咒骂了一句。我试图用手去清除身上的那些污秽,然而酒精的力量终究占据了上风。我不由自主的失去了平衡,再次倒在了她的身上。这个晚上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夜空里有一颗流星划过。
早晨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用力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我看见我的脚踏车躺在我的床上。妈的!我大声的咒骂着,同时左脚用力的踢了脚踏车一下。我觉得了疼痛,这让我感到好过一些。我想我已经从一场大醉中逐渐恢复过来了。但是就在此刻——
我看见一个女人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
我听见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说: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