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端坐在高台上,看着迎春绝望的泪水,心里蓦然一痛,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不知为何,看着那个昔日温婉的女子变的凄冷决绝,他忽然害怕起来。
止不住的心烦气躁让孙绍祖再也无法待下去,拖着意犹未尽的婉柔离开了,似是仓皇而逃一般。
迎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向温润如水的眸子染上了一抹哀婉的恨意。
迎春一直呆愣在这里,直到众人纷纷散去,直到残阳如血。
裴敬拿着两套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迎春终是回过神来,含着热泪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她身上斑斑血迹,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光亮齐整。
料理完司棋的事情,夜,已经黑的深沉。
迎春呆呆地坐在地上,早已哭得流不出一滴泪水,但消瘦的身影看起来却更加哀伤,绝望。
日出日落,迎春在司棋倒下的地方整整坐了三天,裴敬在一旁默默地陪了她三天。
第四天,太阳照常升起,迎春忍着浑身的酸麻,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温润的眸子已是沉寂如水。
绍,我现在才知道,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步的距离,从未相爱,缘何相恨,从此陌路,再无相干。
看了一眼以沫小筑的放向,那里,再也不是她想要守护的温暖,迎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带着支离破碎的心,离开了孙王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灵隐寺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迎春一身月白,迎风而立,一头乌黑的秀发用银质的扁簪整齐的拢起,浑身缭绕的哀伤让人心生无限怜惜。
晶莹的泪水被风吹散,脸上只余下斑驳的泪痕,迎春用手抚上隐隐作痛的心口,一声长叹,她的棋姐姐,离开已经一年了!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一年的时间,爱早已在每日的噩梦中消磨,曾经的坚守在生命面前脆弱地可笑,他们之间相隔的,已是沧海桑田。
哭着睡去,痛着醒来,她的伤心已无法描绘,不可言说。
通歼,多么可笑的罪名。
她的棋姐姐,与未婚夫私通,被人捉歼在床,天大的笑话!
春药,不过是一场简单至极的陷害,让棋姐姐跟她的未婚夫沦入地狱,屈打成招,就这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硬生生将他们侮辱致死。
裴敬查了许久,最终还是无果。
“主子,走吧!司棋姐姐在天有灵,是不愿看到你这般难过的!”嫣然看了许久,终是不忍看到迎春如此灰败的神色,硬拉着她离开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巫山细雨入阁楼。翩然一笑人皆醉,没有忧来没有愁。
翩然阁是金陵最大的青楼,说是青楼,做的却并非皮肉生意,只因世人心存偏见,将它也划归到风月场所之中。
翩然阁其实最早是大祈皇朝最富盛名的歌舞楼,后来因为她的主人也就是迎春的娘对贾赦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毅然决然地嫁入贾家,天下第一楼遂从此没落。
骄阳高照,天下第一楼那块烫金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迎春抬头望去,父亲的话在耳畔回响:我知道你伤透了心,不愿再回去,既然如此,就去翩然阁吧,你娘给你的那个小铁盒里能证明,你就是翩然阁的主人。
翩然阁曾是你娘的希望和梦想,只是为了我,她再也没有踏入那里一步,若是你能把翩然阁发扬光大,也算是全了你娘的一番心意。
“主子,今天有无尘公子的演出,我们赶紧走吧!”提起无尘公子,嫣然眼中露出狂热,似是这无尘公子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般。
看着翩然一副神往跟迷恋的样子,迎春无奈一笑,扶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无尘、无尘、无尘!”疯狂的人群,火热的激情,男男女女们抛却了往日的优雅,大声的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迎春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沿着嫣然一副活力十足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
这个嫣然真是性情中人,当日离了孙府,不顾世俗的眼光,进了这翩然阁,说是要等待自己的王子。
“出来了,出来了!无尘,这里!”嫣然两眼突然放出了璀璨的光芒,用力地挥着手,大喊着。
只见宽阔的舞台上,一个男子飘然而出,白衣黑发,气质绝然。
公子无尘,是翩然阁中最美的男子,是翩然阁最具才华的男子,是翩然阁最温柔的男子!
无尘微微一笑,不经意的朝迎春的这个方向略一点头,坐在了早已备好绣墩上,动作优雅得如大家闺秀,那白玉般的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美眸微闭,朱唇轻启,一曲哀婉的雨霖铃脱口而出。
无尘的声音极好听,不似男子那般浑厚低沉,却也没有女子那样的清脆婉转,只凭空透着一股空灵,让人的感觉如同置身幽谷,泉水叮咚,微风拂面,说不出的舒心。
一曲终了,大家还沉浸在那淡淡的悲伤中,待回过神来看时,已泪流满面。再看台上,无尘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所谓余音绕梁,不过如此。
看着众人的反应,迎春心里闪过一丝欣慰,无尘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大家对他如此喜爱迷恋,想来再也不会有人欺负看轻了他。
其实谁又能想到,这般轻灵绝美的让人舍不得伤害的少年,曾遭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呢!
其实出尘本不叫出尘,至于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氏,问了他好久,却怎么也答不上来。只说记得还是孩子的时候在柳月阁里了,因长得极秀气俊美,稍大一点,就被狠心的龟公推出去接客。
柳月阁接客的清一色都是貌美的男子,能去柳月阁的多是些纨绔子弟,胡闹起来没玩没了,下手也狠。那时的出尘太瘦弱稚嫩了些,并不怎么讨喜,因此常常饿肚子,那****也不知为何,老是虐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