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朱红大门前,楚淡墨久久的矗立,秋天的凉风掀起她的裙角,吹起的墨发,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恰似那门外随风摇落的枫叶。
威严肃穆的石狮子依然蹲着门前,高墙大院,门庭深深;水榭楼台,别院小桥,也一如当年。可是人能?早已随着流去的光阴一去不复返。
扬起小脸,对着高悬的檀木漆金字的牌匾,“敕造”大将军府!几个字让楚淡墨觉得深深的讽刺。昔日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昔日春朝欢笑,今日秋日清冷,这就是世态炎凉。
父亲出生草莽,得圣上知遇之恩,一身立下战功无数,却一直孑然一身。母亲乃是名门淑媛,乱世中为了下嫁给出身卑微的父亲,与家族决裂,此刻她是真的成为了孤儿了。纵然家大业大,却是冰凉如水。
“咯吱。”朱红的大门被开出一条缝,探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老管家再看到楚淡墨后,立刻打开门,提着衣摆,就匆匆的迎来上来:“小姐,你可是回来了,宫里来人了!”
楚淡墨清淡的眼波一凝,没有说话,而是颔首示意她知道了。
老管家好似已经习惯了她的清淡,于是侧身让路,然后引着她进家门。
绕过青松翠竹林,走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跨过卧波长桥,踩过悠然曲径,才走到将军府大堂。
大堂内摆设简洁大方,两排檀木椅延绵至主位,主位前背对着楚淡墨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檀木椅后恭敬的站着统一穿着的丫鬟,她们都低眉顺耳的站着,见到楚淡墨后,整齐的福身行礼:“见过小姐!”
丫鬟的行礼惊动了那仰头观画的男子,他闻声回头。
这是一个刚阳的俊美的男子,约莫弱冠年华,周身笼罩这一股肃杀的战神气质,身着一袭蓝色镶丝的长袍,腰间围着纹狐蓝锦带,青丝由头顶上的银冠倾泻而下,伟岸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英气和如影随形的冷漠,冷峻硬朗的面部线条如刀削般深邃,宛若寒星的犀利黑眸荡着点点幽光,刚毅挺直的鼻梁下是略显冷清的薄唇。
这人,楚淡墨尽管从未见过,但是一眼,她便可以断定,他便是她父亲引以为傲的弟子之一,二皇子骁王!凤清漠。
淡淡的打量了一遍后,楚淡墨垂下眼脸,缓步上前,两手交叠与左腰,微微福身:“臣女见过骁王殿下!”
凤清漠寒星般的眼中惊异一闪而过,随即抿着薄唇,虚抬了抬手:“小师妹无须多礼!”
“多谢殿下!”尽管凤清漠口称她师妹,然而楚淡墨却似未有听见一般,依然持礼而待。
为此,凤清漠不免多看了楚淡墨一眼,但是依然清冷的说道:“本王与六弟此次微服前来,只为传父皇口谕,接落霞郡主进宫。”
楚淡墨听后,再次拂身推拒:“臣女无德无能,担不起陛下重赏,父亲功绩亦只为报答陛下当年知遇之恩,且臣女与庆元侯长公子有婚约在身,陛下若当真怜惜臣女,还请成全,臣女若以郡主之尊下嫁侯府,必然会因着规矩与夫君,公婆疏远,臣女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惟愿日后能相夫教子,安度余生!”
一番话下来,凤清漠不得不赞叹:她不愧为聪慧无双的师娘之女,其聪慧远胜当年的师娘。仅仅十二岁就将事实看得如此透彻,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难怪每每师傅伶仃大醉时都会大声赞扬:吾女墨儿,当时绝慧之女矣!
“小师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凤清漠微微的扬起唇角,语气也变得难得的轻柔,“这番话,我会带个父皇,我与六弟受业于师傅师娘,若这是小师妹的选择,做师兄的定当成全。”
“多谢师兄!”此刻,她愿意承这个情。
“师妹如今孤身一人,师兄不便久留!”凤清漠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腰间悬挂的一方黑玉,递到楚淡墨的手中,“这么多年,你我师兄妹却是初次相见,师兄不知道女儿家喜爱什么,这就当是师兄的见面礼!”
然后也不给楚淡墨反应的时间,便迈着虎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楚淡墨转过身时,凤清漠已经走到庭院中间,亭中矗立着一抹白衣似雪。
楚淡墨诧异,方才她从那儿经过并未见到人,是她大意,还是那人原本不在那里?虽然远远看去,身影模糊,可是那顷长的身形亦如幽兰般清雅,无疑这个人便是六皇子睿王!凤清澜。
两人低头说了些什么,楚淡墨看到凤清澜抬头朝她看了一眼,那一眼隔着那么远,楚淡墨却依然感觉到了那股温柔。
直到两人都已经离去,楚淡墨仍然久久的站立在大堂。
“小姐,这个是睿王殿下,让老奴交给你的,说是送个小姐的见面礼!”老管家不知道何时走到楚淡墨面前,将一个雕刻着兰花的檀木小匣子递给楚淡墨。
楚淡墨回神接过,伸手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白玉,楚淡墨不由得唇角轻勾,将凤清漠给她的玉佩放进匣子,两块玉除了色泽不同,再无区别,同样的是正面雕刻着苍云龙腾,背面刻着麒麟踏云,底下缀着一样的明黄流苏,这就是两位只手遮天之人身份象征,亦是如兄如父的一份温情。
“睿王是什么时候交给你的?”虽然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楚淡墨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回小姐,睿王一进门就交给老奴!”老管家如实回答。
智博无双,慧眼透心,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睿王!
楚淡墨不由得在心底轻声一叹。
了解她身后无数双目光虎视眈眈,知道她这个背负一万铁骑却是孤女的无奈,洞悉她想要逍遥江湖却出身将门的悲哀,一早就料到她不得不屈服妥协于这可笑可悲的命运,而选择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