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淡墨将手中的一部分信纸折叠好,放回信封之中。这是赫帝夏侯璟霖写给庆后南宫楚夕的信,上面记录着他因为一时冲动与嫉恨,练习了印魂三式,最终走火入魔,而嫉妒成狂,疑心重重,被迷惑心智的他,几度险些置南宫楚夕与死地。心中无限的悔与恨,然而对南宫楚夕的情深入骨髓,有时他又能冲破心魔的束缚,恢复清明,故而在他清醒时写下了这种种。
然而楚淡墨知道,这封信并没有被南宫楚夕看到,否则她便不会在冲破赫帝三年地宫囚禁后,在玄德宫与之生死一战,并死于他的剑下。
“没有想到赫帝才是印魂真正的主人。”凤清淇低醇的声音不由的有些诧异。将手上从信封之中取出的一个小小的手札递给楚淡墨,“这里面应该是印魂三式的秘籍,有了它,我相信你必然能够找出其他破解印魂三式的方法。”说着,凤清淇不由的幽幽一叹,“千百年来,印魂出世,都是血溅千里,惟愿这一次不会历史重演。”
“四百年前,庆朝建立之初,紫焕峰一战,世人都只知道沁雪扶风与印魂一战。而夏侯璟霖与南宫楚夕是夫妻,谁会想到作为妻子的南宫楚夕会在江山在握之时,与他人联手对付自己的夫君?又有谁会相信,庆朝丰功伟绩的开国帝王,不过一个爱而不得,因爱入魔的可悲男人?无人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纠缠,自然也就无人知道真相。事实往往不像世人传颂的那样美好。”楚淡墨的声音淡淡飘落,从凤清淇手中接过那小小的一本册子,放在掌心,正待翻阅,指尖刚刚触碰到手札便顿住,眸光迅速扫过四周,猛然抬首,“此处为何如此干净不染纤尘?”
楚淡墨的话,让一直觉得此处怪异,然而却总说不上怪异之处的凤清淇身子一震。转眸,一道极快极猛极狠的冷光划过眼角,来不及多想,凤清淇身体诚实的反应快过了他的思维,伸手一把抓住楚淡墨,将她揽入怀中,足下生风,抱着楚淡墨迅速的闪身,躲开那一道道密密麻麻如雨下的冷光。
一只只雪花状的飞镖,每一次都险险的让凤清淇闪过,而深深的扎进竹墙之中。急速的闪身,两人躲进了竹屋衣柜与竹墙的缝隙之间,狭小的空间勉强的容纳下了他二人。
“这儿竟然有人?”楚淡墨不能不惊讶。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儿应该是四百年都没有人来过,那么这儿的人,只能是四百年前就已经在这儿的。不说以前,就说大靖建朝也已经近二十年,这些人是如何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身存下去的?又为何在大庆王国之后,仍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守在这儿的人难道真的是活了四百多年的人?
“方才看了手札第一页,印魂三式第十层,便可活人抽生魂,从此这个人便会成为可以不吃不喝,长生不衰的活死人。”凤清淇压低声音对楚淡墨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就说赫帝留下来守护大庆宝藏,也守护这儿的一批活死人。”顿了顿,凤清淇沉眉,“外面没有丝毫人的气息,但是四周都有一股阴冷的压力,我们相比是被包围了。”
“他们没有攻进来,必然是为了不能毁了这儿,然而我们也不能长久如此下去。”楚淡墨对于两人靠的太近而蹙眉,越是精要关头,越发的冷静,抬首对上斜前方的一扇竹窗,“方才进来之时,我便发现竹屋后面是建在温泉之上,我们只能从这儿跳出去。”
“跳出去?”凤清淇眉峰一拧,显然是不赞同楚淡墨的做法,“你方才才动了胎气,竹屋下面至少有十余尺高,这一跳,你如何受的鸟?”
“不能顾及这么多。”楚淡墨将手垂下,从腰间悬挂的锦袋之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目光坚定的对凤清淇道,“再不走你我都想活着出去。”
凤清淇也敏锐的听到厚重的脚步声缓缓的靠近,看了看楚淡墨后,脱下自己的外袍,掌心聚力,一掌将外袍震飞出去。华美的长袍飞出,那一瞬间,就好似一个人飘了出来,顿时吸引了外面所有的目光,无数的飞镖暗器飞射向那华美的衣袍,只是眨眼间,华丽的外袍落地,已经是残破的碎布。
而凤清淇就趁着那一瞬间,抱紧楚淡墨,身子一弹,朝着竹窗飞去。撞开竹窗,扑通一声双双坠入暖泉之中。
暖泉一如楚淡墨想象的深,二人直直的坠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触到底。原本极度温暖的水,却越到下面越热,而且楚淡墨惊惧的发现,随着他们跳下暖泉后,就好像有一股吸引力将她和凤清淇不断的吸下去,就好似有一双手抓住了他们的脚腕,将他们生生的往下拉。不管他们如何的挣扎几乎都好似争不脱这股力量的束缚。而那股灼热随着她如水越是,而越发的热,猛然间,楚淡墨甚至听到了沸水的声音,不由的低头下看,朦胧间,她过人的视力正好看到泉底,沸水暴涨的一幕,虽然楚淡墨知道那距离她与凤清淇还有好长的距离,但是照着他们这样下沉的速度,楚淡墨相信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和凤清淇必然会被沸水烫死。
凤清淇看到楚淡墨的挣扎,立刻将楚淡墨抱紧,一边奋力的拖着楚淡墨朝着上游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楚淡墨丝毫细微的反应,看着她憋红了一张俏脸,凤清淇心下一定,俯身双唇就要迎上去,然而楚淡墨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来气,猛然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凤清淇推开。
失去了凤清淇的搀扶,泉底的力道增大,迅速的把楚淡墨往下一拉,一下子便将两人拉的好远。
原本服下有助闭气药物的楚淡墨,在长时间得不到换气,窒息的感觉已经慢慢的朝着她萦绕而来,就像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点点的收紧力道。小腹之中也升起了一股绞痛,有什么东西好似在下坠。顿时让楚淡墨慌了神。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放抗之力,只能一点点的仍由黑暗吞噬她的意识。
就在楚淡墨濒临死亡之时,一个强劲的臂弯揽上了楚淡墨的腰肢,温柔的大掌贴上了楚淡墨的小腹,暖暖的气流流入她的体内,缓解了她的痛,温润的唇瓣贴上她柔软的樱唇,夹杂着青松翠竹芬香的气息,传入她的口中。原本抓紧来人衣襟,想要挣扎的楚淡墨,在接触到熟悉的气息后放弃了放抗,纵容着自己的沉沦,双手犹如抓住救命的浮木般抓住拥抱着她的人。
缓缓的睁开眼睛,楚淡墨对上那张刻入她骨髓的清雅容颜,泪水一颗颗的滚落。抓着凤清澜的手,不由的又紧几分。努力的睁大一双眼睛,想要证明她看到的不是幻觉,想要证实他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唇边辗转反侧,凤清澜何尝不是好怕的差点失去了心跳,所以的恐惧与担忧就在此刻,悉数化作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此时的凤清澜的是庆幸的,好在他幼时曾发现着凤栖宫暖泉底下的异样,还好他方才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否则他必然会失去她,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他的一颗心就被生生扯着痛。
定了定神。凤清澜一边护着楚淡墨和她腹中的骨肉,一边抱着楚淡墨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
不知道在水中与凤清澜呆了多久,当凤清澜将楚淡墨带离温泉时,却是在另个楚淡墨陌生的地方,然而这些都不是楚淡墨所关心的,甫一上岸,楚淡墨也不顾浑身湿漉漉的身子,扑进凤清澜的怀里,便无声的落起泪。
咬着微微泛白颤抖的双唇,原本淡漠的双眸此时全是无尽的后怕,紧紧的抓紧凤清澜的双手,哭的无助的好似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凤清澜看到这样的楚淡墨,一个心早碎了一地,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抚她,误以为她有什么地方不适,紧张的抱紧她,柔声细问:“墨儿,告诉我,哪儿不舒服?可是伤着哪儿了?墨儿,莫哭。”
“……”
“墨儿,墨儿,不要吓我。”
“……”
无论凤清澜如何安慰细问,楚淡墨就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哭的如同一个泪人儿,凤清澜看着那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每一滴都重重的砸进他心底,有着岩浆般的热度,灼烧着他的一颗心。
手足无措的凤清澜只能,抱着楚淡墨,让早就在上面等着宗政落云为楚淡墨把脉。这么多人,凤清澜也不能当着多有人的面,为楚淡墨宽衣解带,只好为她披上干衣袍,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他的体温和气息安慰着她。
“只是受了惊,没事。”宗政落云收回手,也送了一口气,在他眼中楚淡墨一直是刚强的女子,纵然有泪也是往肚子里咽,何曾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楚淡墨?一时间也把他吓得不轻,好在她没事。
“她在哭。”凤清澜显然是不满意宗政落云给的答案,还带着水珠的剑眉染上冷芒,漆黑幽深的凤目也有刀锋在流转。
宗政落云被问的一愣,不禁苦下了脸,摊了摊手:“师妹的身子当真无事……我在看看……”宗政落云的话没有说完,迫于某王爷刀一般锐利的目光,只好转口,在此搭上楚淡墨的皓腕,然而结果还是没有丝毫差异,抬头看着一脸严峻,搂着不住落泪,哭得极为无助的楚淡墨,宗政落云顿时恍然大悟,“师妹不过是受惊过度,让她宣泄一下也无妨,至于如何让师妹不哭……这自然是王爷的事。”说着唇角异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清澜,“当然,如果王爷要在下代劳,在下……”
“滚!”宗政落云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凌厉的掌风便擦着他的耳际,劈断了他的鬓发,等到鬓发漂亮,宗政落云回神,正想控诉凤清澜暴力行为之时,一低头,哪儿还有凤清澜和楚淡墨的身影?
“师兄啊,我想九哥很乐意这个时候你去宗人府陪着九嫂。”跟着楚淡墨一样称呼宗政落云的凤清潾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宗政落云的肩膀,不无威胁的丢下一句话,而后踱着悠闲的步伐,挥袖而去。
所有人都随着凤清澜与楚淡墨一同离去,房间内除却忙碌着的宫娥外,只有宗政落云与一同被就出来的凤清淇,宗政落云侧首看着凤清淇目光投向门外,久久凝神,不由的轻声一叹:“师妹的性子,被她爱上是一生幸,爱上了她却是一生的悲。我理解你心中所想,若你不想与她反目成仇,有些事慎之重之。”
楚淡墨被凤清澜抱到凤栖宫的内殿,亲自为她换了湿衣物后,便拥着依然泪流不止的她躺下,轻声细语如同哄着孩子一般,哄着她入睡。
楚淡墨是直到哭得累了倦了才昏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睡的极为沉,好似要将一生的睡眠在这几日一同睡过去,一觉整整睡了两天两夜,急得凤清澜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宗政落云再三保证楚淡墨无事,估计整个皇宫都会被凤清澜给掀了!饶是如此,凤清澜那一张俊脸沉着,也让整个凤栖宫所有内侍人人自危了整整两日。
当楚淡墨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于兮然醒了,在两日前就突然醒了,而凤清渊告诉她,印魂并不是从骁王府出来的,而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从君府而来。在那日她掉入密室后,所有人都把心系在了她的安危之上,没有人关注镇音宫,等到第二日凤清澜想起,亲自前往镇音宫时,只有沁雪与扶风,而印魂再次失踪了!
印魂消失了,楚淡墨并不关心,因为她已经能够猜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人,她是有必要亲自去会上一会!
“墨儿,欲往何处去?”凤清澜从书房之中取了要处理的政事,本打算一边陪着楚淡墨,一边处理,楚淡墨那日的模样委实吓到了他,故而他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楚淡墨。却没有想到一脚踏入房门,看到的便是楚淡墨在桃雪与绯惜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不由的两步上前,剑眉微蹙,低声问道。
楚淡墨转过身,仍由桃雪蹲下身子为她系着腰腹处的襟带,对上凤清澜漆黑幽深的凤目,唇角一绽:“去君家。”
凤清澜眼底浅光一闪而过,对着绯惜与桃雪罢手:“你们先退下。”
凤清澜的命令纵然是绯惜都不敢违背,更遑论是桃雪,于是而是低眉应了一声是后,福身迅速退下,自然房内其他的侍婢也跟着退下。
房间内一下子就只剩下凤清澜与楚淡墨两人。凤清澜缓缓的走到楚淡墨身边,温柔的执起她的手,拉着她在床榻边坐下,另一只大掌习惯性的贴上楚淡墨高耸的小腹,眸光深深的看着楚淡墨:“墨儿,你身子重,便不要为其他事费心劳神,都交给为夫便好,为夫保证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绿抚。”
“清澜,我知道我掉入地宫之事吓到你了。”楚淡墨伸出一只手,搭上凤清澜贴在她小腹上的大掌,渐渐的与他十指相扣,目光柔和的回望着他,半是保证半是撒娇的说道,“我相信没有我,清澜一样能够把此事查的。可清澜,绿抚之于我,便如阿九之于你,我无法坐视不理。”
凤清澜幽深如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了楚淡墨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缓缓的站起身,顺带拉着楚淡墨,视线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墨儿,日后切莫在舍身冒险,我,也会好怕。”
楚淡墨心口一跳,蓦然抬头对上凤清澜温柔而又宠溺的目光,一股淡淡的歉疚漫过心房,对着凤清澜慎重的颔首:“清澜,再不会有下次。”
“去吧,我等你回来。”说话间凤清澜已经拉着楚淡墨走到门口,转身淡淡扫过恭候在门外的桃雪和绯惜,沉声吩咐,“护好王妃。”
“遵命。”桃雪与绯惜立刻福身应道。
“清澜,我……”
楚淡墨正要开口说话,凤清澜拉着她的手顿时一用力,立刻将她拉至身侧,另一手紧紧的扣上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护在臂腕之下。还不待楚淡墨弄明白,一道冰冷的寒光划过她的水眸,身子在凤清澜巧力之下,旋身闪过,一把万分精致的短剑,插进她身侧的雕花门上。明明相隔还有一定的距离,楚淡墨却清楚的感到,那剑射来之时,有一道力量是擦着她脸颊而过,若不是此刻她粉嫩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痛意,楚淡墨绝对难以相信来人的功力竟然如此之深。
只是眨眼之间,整个院子从暗处飞出无数的暗卫。楚淡墨抬眼望去,便见到暗卫中间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那是一个极其妖媚的美人。
她内着暗红色绣杜鹃抹胸长裙,裙摆摇曳于地,外罩黑色轻纱开襟长袍。双臂的长袖都是镂空,莹白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将那一队细长的藕臂衬得令人遐想万分。纤细的腰肢被黑色的丝带高高的束起,底浅的抹胸,让那一对高耸呼之欲出。粉颊欺霜赛雪,莹润的双唇勾着一抹玩味的浅笑,琉璃般的眼眸,闭合间,尽显人世间媚色。
“师姐……”楚淡墨喃喃之声中不无诧异。
这人的确是楚淡墨的师姐!贺兰幽,也是江湖上的传奇,只因天赋极高的贺兰幽,十二岁便只身独创江湖,十六岁历练回到神医谷时,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幽月仙子,若不是贺兰幽对医毒无心,她必然是楚淡墨此生最大的竞争者。然而贺兰幽却是将楚淡墨师尊的一身武艺学得炉火纯青,放眼当今天下,怕是罕见敌手。
只是楚淡墨因为见到她倍感惊讶,神医谷之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谷,而且神医谷弟子不得互相残杀,楚淡墨与贺兰幽纵然同门师姐妹,却自幼性子不合,两看生厌,饶是如此,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仇怨,她不知为何贺兰幽竟然违背师门门规,也要对她出手。楚淡墨相信贺兰幽不会不知道,此事一旦被师尊知道,纵然天涯海角,贺兰幽都必然会受到师尊的制裁。
“数年不见,小师妹出落的越发空灵出尘了。”贺兰幽唇边的笑意似乎增了几分,那浅笑之中却有着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媚惑的双眸扫过护着楚淡墨的凤清澜,“难怪引得无数男儿为之倾倒。”
“师姐,你我同出一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之事我看在师傅的面上,不予你计较,师姐请。”楚淡墨眸光微冷,挣脱出凤清澜的保护,笔直的站在石阶之上,目光淡淡的看在院中的贺兰幽,抬手送客。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贺兰幽妖娆莞尔,“小师妹你错了,从你进入神医谷的那一日起,你我便注定了有这么一天。”对上楚淡墨冷漠的眼神,贺兰幽一字一顿的说,“师傅的关爱,师尊的呵护,师门的重视,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我却不能原谅你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后,却不珍惜他!”
楚淡墨闻言,目光倏地投射想凤清澜。
“幽月仙子是为了宗政师兄而来吧?”对情事纠葛向来不留心,楚淡墨自然不太能听懂贺兰幽的话,然而被自己心爱的小妻子怀疑,凤清澜自然是不乐意。
“一年前我奉师门之命出谷办事,半月前我回到师门才知道大师兄已经被逐出神医谷。”贺兰幽说着,长袖一挥,强大的内劲,一扫而过,还未近身的暗卫便被击飞出去,贺兰幽几乎是旁若无人的闪身至台阶之上,视线越过凤清澜,冷冷的看着楚淡墨,“大师兄为了你武功尽废,成为神医谷驱逐之人,我原想着他既然对你情深至此,便成全你们,可你为何所嫁之人不是他!”
“这是我与大师兄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贺兰幽浑身上下有流窜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这样强大的气流,令站在不远待命的桃雪与绯惜都有些喘不过起来,然楚淡墨却依然面不改色的与贺兰幽针锋相对。
“你伤了大师兄,我便不会让你好过!”贺兰幽妖媚的双眸闪现出嗜血的红芒,五指成爪,劲风凛凛朝着楚淡墨挥去。
恰如猛虎般刚强的力道,在距离楚淡墨淡雅精致的脸庞只有一寸之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下,凤清澜细长的五指扣住了贺兰幽的脉门,清润如玉的眼眸冷沉下去,无数的风暴在最深处酝酿。
贺兰幽手腕一翻,身子向后一滑,柔软灵巧如蛇,挣脱开凤清澜的束缚同时,足见一点,另一手反手快如闪电的向楚淡墨抓去。
凤清澜脚下迦叶的虚影如莲花一绽,身影一动,以至楚淡墨身边,拦腰、施力、旋身,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带着楚淡墨凌空而起,飘然如雪花一般落在院中央,让贺兰幽一爪抓空。
“迦叶神功。”再次失手的贺兰幽猛然回首,妖媚的双眸微微眯起,看凤清澜的眼神更加多了一层防备。然而却还是没有罢手,只见她如鹰爪的五指垂下,翻掌间,原本浅浅的指甲蓦然变得足有一指长,一片片雪白的指甲,在春日的阳光之中,闪烁着令人发恘的冷光。
“清澜,小心!”
楚淡墨见势,担忧的话才喊出来,那边贺兰幽远远的一爪便抓了下来。
她的人没有动,但是那狠辣的一爪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道虚影,一只巨大的白骨只手好似破空而来,死死的从凤清澜与楚淡墨的头顶扣下。
凤清澜一掌抬首,解下着诡异的一招,两方力量相等,相持不下,凤清澜脚下的迦叶虚影不断的闪动,那白骨手狠狠的势要叫二人捏碎。
两股强大的力量相对上,地下的青石板慢慢的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痕,院中的树木也随之风雨飘摇起来,巨大的气流卷起了一道道强劲的风,屋顶上的琉璃瓦都发出了松动的声音。
楚淡墨被凤清澜护在身后,丝毫没有受到波及,看着凤清澜额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心中越来越担忧。转头却看到贺兰幽唇边扬起一抹诡异嗜血的笑。看到贺兰幽另一手袖袍晃动,楚淡墨心头一急,也顾不得什么师门之命,什么光明磊落,宽大袖袍下的玉手一转,两指朝着贺兰幽一弹。
一道金光飞射而出,直直的射入贺兰幽的臂腕之中。贺兰幽的臂膀一痛,手一抖,凤清澜趁着此时发力,迦叶如落花飘飞,刚猛的内劲恍然间似乎化作了一条无形的巨龙,咆哮着冲向贺兰幽。
等到贺兰幽反应过来之时,强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已经迎面击来,她尚来不及挥出手中短剑,整个人便被击飞进屋内,撞散了雕花门,撞断了屋内的红柱,狠狠的摔倒在地,一口鲜血飞溅而出。
“王爷,手下留情!”
就在凤清澜要趁胜而去,将意图伤害楚淡墨之人击杀之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楚淡墨与凤清澜侧首,便看到长廊远处,宗政落云疾步而来。
“你若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然会杀了她!”以手支地,贺兰幽强撑着身子,另一手捂着刺痛的胸口,目光掠过疾步而来的宗政落云,美丽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侧首对上凤清澜已经分外冷沉的俊脸。
冰冷的声音拂过楚淡墨的耳畔,那绝然的语调让楚淡墨知道,贺兰幽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一定会付诸行动。楚淡墨知道,凤清澜自然也清楚,垂在宽大袖袍的大掌,雄浑的内力一点点得凝聚在掌心,席卷而起的劲风,让他衣袂飘飘,然而每一次的拂动,都掀起一道道足以令人窒息的杀气。
“清澜!”楚淡墨看到蓄势待发的凤清澜,立刻出手拉住他。她方才暗算了贺兰幽已经是犯了师门门规,但是她尚能自辩为自保的无奈之举。若是凤清澜此时杀了贺兰幽,依照师尊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必然会有人要为贺兰幽的死有所交代。楚淡墨想,贺兰幽也是认准了这一点,才这样有恃无恐。
“够了,你我之间的事,与他人无由。”不等楚淡墨开口,已经匆匆赶到的宗政落云低声淡淡的说着,对着凤清澜轻点了一下头,而后掀袍迈入房内,走至贺兰幽的面前,弯身将她扶起,而后就松开了搀扶的手,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以为一年前我已经将一切都与你说明白,看来你我之间还要好好的谈谈。”
宗政落云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后,看着院中犹自紧紧的搂着楚淡墨的凤清澜,语气异常的坚定:“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最好如此。”凤清澜的声音极淡,也很轻,但是却蕴含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威势。那是一种极度的警告,言外之意便是再有此事发生,不要说是一个贺兰幽,就算是江湖上奉若神话的神医谷,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凤清澜的警告,宗政落云并没有在意,而是肃容的点了点头后,又大步离去。而贺兰幽目光阴冷的扫过楚淡墨,也面无表情跟上宗政落云。
原本计划去君府的楚淡墨,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被凤清澜锁住,凤清澜说什么也不让楚淡墨再出去,楚淡墨拗不过他,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王府。原本打算好好的陪陪凤清澜,却不想,宫内又传出一道消息。
那便是清醒了的于兮然竟然跑到盛康宫,跪在盛康宫的大门口,口口声声要盛泽帝为她的姑妈雪妃做主,否则便长跪不起。期间历数雪妃多年陪伴盛泽帝的种种付出与牺牲,而后是雪妃如何惨死。
经于兮然这样的一闹,原本盛泽帝还在昏迷中得事实,因为凤清澜以强势手腕打压而被人刻意遗忘,如今再一次浮出水面,也给了那些一直隐忍不发的人有了发言的突破口,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对楚淡墨讨伐的声音。于兮然就如同那一粒击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头,让攻击的楚淡墨的言论如同她掀起的涟漪,一圈圈的不住的扩大,最后竟然严重到,为楚淡墨冠上弑君欲怂恿凤清澜夺位的罪名。
他们以为将所有的罪过推在楚淡墨的身上,只动楚淡墨而丝毫不懂凤清澜,凤清澜会在这件棘手上的事情选择沉默,却不知道他们攻讦楚淡墨比直接将矛头对准凤清澜更加的加快了自己的死亡之路,因为楚淡墨才是凤清澜真正的逆鳞。
没有三日,所有攻讦楚淡墨的文官被罢免,武官下狱。凤清澜此举引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这样的雷厉风行固然阻止了对楚淡墨不利的留言,然而很多事情却在一夜之间将不知从何处传出朝野,在市井之间流传。
也是这一刻,楚淡墨知道那背后之人其实一直针对的凤清澜,因为那人清楚的知道楚淡墨之于凤清澜的意义,故而设下一个陷阱,让凤清澜甘愿的往下跳,因为凤清澜必须得护着楚淡墨。想通了这一点,楚淡墨再也坐不住了,纵然她还没有找到救绿抚的方法,但是必须得让盛泽帝醒了,否则她真的就成了弑君之人。届时那人想要发动宫变,便是顺理成章的一箭双雕。
在与凤清澜商议后,楚淡墨由凤清澜亲自护送至盛康宫。
才踏入盛康宫巍峨的宫门口,楚淡墨远远的便看到一抹消瘦的身影无力的跪在那儿。楚淡墨不得不佩服于兮然的苦肉计,至少她的苦肉计让她与凤清澜输了一步,盛泽帝一旦醒了,必然会干涉此时,也会加快对绿抚的处置。楚淡墨也不得不佩服绿抚的毅力,她竟然可以拖着那孱弱的身子在曝晒的烈日之下坚持了整整三日。
“砰。”楚淡墨刚刚走近,于兮然便恰好坚持不住的倒下。苍白的没有丝毫的脸蛋碰到了楚淡墨柔软的金丝绣鞋。
于兮然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一团团的金丝,几个粗喘的呼吸后才看清楚那是什么,吃力而又虚弱的微微扬起鬼魅般的脸,目光在触碰到一身华贵宫装,正低着头看着她的楚淡墨,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双瞳,顿时射出毒蛇一般恨厉的光。
“我会让你尝尝……什么是痛彻心扉……”于兮然的声音干哑的不成声,若是旁人只会看到她干裂的双唇小小的开合。
然而楚淡墨却是听了一个清楚,她安抚一下欲叫不远处内侍动手的凤清澜,对凤清澜含笑的摇了摇头,侧首对搀扶着她的桃雪使了一个眼色,跟在楚淡墨身边有一段日子的桃雪立刻会意,上前有些粗鲁的将于兮然搀扶起来。
视线得以齐平,楚淡墨淡淡的扬起唇角,眼中冷意珊珊:“你以为就凭你小小的计量便能对付得了我?”懒得等于兮然再费力的反驳自己,楚淡墨就道,“你可知自作聪明的下场?你不过是在自掘坟墓!”言罢,楚淡墨的脸缓缓的靠近于兮然,近距离的轻声在她的耳边道,“贼喊捉贼,自以为天衣无缝么?”
楚淡墨的一句话让于兮然莫名的惊恐,她瞪大了一双憔悴的眼睛,好似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一般看着楚淡墨,单薄无力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若不是桃雪扶着她,相比她此刻是站不住身子。
于兮然不住的颤抖,眼中蓦然间一道幽绿的碧光闪过。无力的身子顿时好似注入了新的活力,眼中划过刀尖般阴冷的光,猛然睁开了桃雪的束缚,阴毒的一爪朝着楚淡墨抓去。
“然儿……”
犹豫楚淡墨与于兮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近的连凤清澜都来不及营救,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之中带着雍媚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悦耳清泠,可是却足以让于兮然吓得魂飞魄散。锐利的爪子距离楚淡墨的脸颊只有那样半寸的距离,硬生生的停下,整个身子就僵硬了下来,可是从她欲裂的双目之中可以看出她此时有多么的恐惧。
这一切都只因那道从于兮然背后响起的声音,与雪妃的声音丝毫不差。
烈阳之下,于兮然就这样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在是不是拂过的冷风之下,缓缓的转身,却看到身后除了桃雪以外,在没有其他人,然而刚刚那一声呼喊,却如同魔音一般不足的在于兮然的耳边回响,让于兮然几欲崩溃,不由的捂着耳朵,发疯一般扯着干涩的嗓子大吼嘶叫,最后受不了心魔的折磨,晕倒在地。
“墨儿,我们进去吧。”凤清澜揽住楚淡墨,漆黑幽深的凤目淡淡的看着已经聚在盛康宫宫门口的几人。
“他们是我让人请来的。”楚淡墨顺着凤清澜的目光看去。
“墨儿已经胸有良策?”凤清澜挑眉,擒笑,温柔的撤回目光,落在楚淡墨身上。
“与其让他们有借口,不如让他们亲眼见证。”楚淡墨同样莞尔,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昏过去的于兮然,深底划过一丝冷然,“每个人都应该为每个人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是。”
楚淡墨方才对于兮然所说的话,不过是一句试探之言。因为当日除了绿抚以为,于兮然才是唯一能够接触雪妃的人。只是楚淡墨一直不愿意去相信于兮然会这般的狠,为了报复她,不惜将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残害。
于兮然这是孤注一掷的豪赌,她将她的一切赌上,若是赢了,楚淡墨便会因为此时而深受打击,也除去了绿抚,离间了凤清澜与凤清溟,而她可以从以正妃的名义站在凤清溟的身边,用亲情去怀柔凤清溟,借此赢得凤清溟的心。
于氏虽然消失了,然而凤清溟身上的筹码却仍然在,若是凤清溟因此仇恨再深一点,她便可以利用凤清溟的仇恨之火,把凤清溟变成她手中的一柄利剑,为她扫平一切障碍。
这主意,当真盘算的好!
好到楚淡墨都想为她拍手叫好。
可是于兮然终究是低估了凤清溟与凤清澜之间的手足之情,也低估了凤清溟对绿抚的情意,所以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人,既然错了,就应该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负责,接受应有的惩罚!
她于兮然是这样,那些让算计她楚淡墨已经试图伤害她楚淡墨在乎的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