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星宿手一动，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鬼宿看在眼里，嘴角勾出一丝冷冽的弧度，言归正传。“即使我们有了她，我们也无法将这么多的死灵全部收复。神鬼界限分明向来不互相干涉，只有凡人之躯的吾师有这种能力与可能。至于他们俩之间，我们是管不了的……”心是永远管不了的，又如他与他。

星宿有些涩然，“你在做一场豪赌。”

“至少我现在已经赌赢了一半，他们已经去了长安。剩下的，我们只有等了。”

“走吧，我们也去。”

东安门左侧有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不大不很繁华，至少和长安街相比这里就是过于清冷了。在这街道最左侧有个刚开了二十来天的算命铺子，铺子不大却是很灵验，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妇不算慈眉善目却也是清冷飘逸极符合善良大众对于神仙的期待，以至于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可是它今日居然歇业了！毫无征兆的挂上停顿整修的招牌让闻风而来的善男信女失望不已。

做人怎么可以这般不诚信！做生意怎么可以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大叔，这家店歇业了么？”一眉清目秀的二十四五岁左右的斯文青年轻轻柔柔的拱手问下旁边的老汉，声音柔和略带些悠长的韵味，听起来倒也不赖。

“唉，是的呀，亏得老汉我大老远的从扬州赶了过来。”老者唉声叹息，微微诧异的抬头看他，这年头很少有这般的少年人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好奇是天性，所以他不客气的倚老卖老问道，“少年郎，你要问些什么啊，街角还有家刘半仙，听说也是比较灵验。老汉我待会还准备过去看看，一起去如何？”

“我托人递了名帖说好今日过来的，既然人不在我也就不问了。”青年还是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轻声道了谢便往巷子里拐了过去。

“哎呀，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老汉下次见着他们可以帮你问问呀。”

“汪直。”斯文青年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表示感谢。

老汉听的一愣，直呼可惜。唉，这少年郎看起来斯文俊俏懂礼又守法，怎么取了这么个坏名字？他虽然年纪大住的偏远，可也知道皇帝陛下最近闲着没事建立了个害人的西厂，这西厂的最大的坏头头就是叫汪直呀！

哎哎唉，下次如果见着他一定得劝着这少年郎趁早改名。

老汉古道热诚的想。

这错叫汪直的青年人拐过巷子，凝眉对着一字排开的院落皱了皱眉头。他来回走了好几圈，总算在一个院落前立住，身子一动便轻巧的跃了进去，随即又跃了出来。来回跃了几次，他眼中丝毫不现不耐神色，反而多了些纯稚的困惑。

幸亏四下无人，否则他这般举动绝对被当做官府极力通缉的惯犯了。

吱呀一声，最边上的院落的木门缓缓开了下来，一个着白衣的男子对着他倚门而笑，面带桃花眉目神气。

“若你再这般跃下去，估计天黑你都找不到我家。”

汪直唇边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斯文面孔上居然泛出一点红晕来。

江弱子见着啧啧称奇，“真没料到，堂堂西厂第一人原来是这么一副模样，真真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娘子，你说是也不是？”倒是好奇了，他阴谋狠厉时是否也是这么一番温柔腼腆模样？

屋内传来一声若有还无的淡哼，哼的极度不以为然。

汪直神色不变，还是柔柔的微笑，“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江弱子。”江弱子颌首将他让了进来。汪直走了进去发现这方小院与其它百姓小院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些各类的草，随风飘扬间倒也清逸有神。他面上带笑，“以草赋闲，江公子果真好雅致。”

江弱子假笑称是，“哪里哪里。”哪里是他们固本培元，实在是这屋子长年无人野草横生而两人一灵懒的打理罢了。“汪总管果真守时，七月十四之约践期而行。不知汪总管是否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在下正是过来迎接贤伉俪进宫的。时日不早，酉时三刻东华门关闭，我们还是及早动身才是。”仍是温柔浅笑。“不知贤伉俪是否考虑周详？”

里面竹制木门忽的一声展开，一红衣女子站立当中，面慈眼却露冷，好一副妩媚相貌却是清冷有加恍若罩上秋日白霜。

就是此人，下令将父亲斩杀于长安小巷，害的她三口之家三处分离天人永隔！

汪直一怔，却是马上眉眼弯弯，笑若纯真处子，眼底纯净如幼稚儿童。

“东方杀所言即是，姑娘果与故人极其相似。”只可惜只是眉眼相似，这性子却是南辕北辙，还记得凤娘是何等温婉聪慧，纤云弄素。只可惜所恋非人所忠也是非人，只落得心死身陨……可怜可叹。他眼底闪过一丝叹息，却没有一丝感情。

萧漪澜拂袖而立，眼神愈发冷了下来。“东方杀职责已了，汪总管不会言而无信才是。”

东方杀隶属西厂煞守房，专是铲除异己。煞守房签订契约乃是极其不合理的终身契约，除非主上自愿予他脱籍否则就算耄耋之年也不可脱离。东方杀任务不成反而爱上春儿，赎身条件则是他必须将他们引于东华门内静待与汪直同入宫。

现在宫中正是龙争虎斗之时，汪直正邪不分心思又是向来常人难料，东方杀良心不忍，那日她所见纸笺正是东方杀所写，务必请他们避开。

汪直谦然躬身作揖，好一派斯文文弱模样。“那是自然。”

她冷哼一声不再答言。

江弱子眼中带笑，见着有其他人吃到他亲亲娘子的冷排头心头着实愉悦不已，尤其是这冷风完全扫不到他一点衣角更是开心。他上前安抚的拍拍她的肩，挤眉弄眼好一番，却得来她不悦的瞥视。

这人愈发没个正行，百年前那番气质冰清神仙凛然现下却是这番荒唐嬉笑模样，真真的世事难料……可是为何……她的心中悸动比那时还深上几许，甚至有时她都会产生错觉……她……好像真的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