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下午没有来上课？你知道我替你找了多少借口吗？高飞这个死宅男还说什么桔梗线badend之类，可恶！现在想起来就火大！嗯？喂，你有在听吗？”

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桔梗在我的耳边这样抱怨道。

“对不起，有点事。”

我的语气异常平静，不带任何的情感。

“……”

大概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了吧，她也闭上了嘴巴。

这趟回家之路特别安静。家长们接小孩子回家的吵闹声、汽鸣声、人群的谈笑声……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没能进入我的世界里。

“菖蒲是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在到达公园分别的时候，桔梗突然低着头这样说道。

她在说什么？我不理解。

“什么意……”

“菖蒲。”

正当我要问桔梗这句话的具体含义的时候，背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我一怔，低下了头。

还是那个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声音。

“菖蒲，我走了，拜拜。”

“桔……”

桔梗向我挥了挥手，还等不及我说什么，她便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接下来，是剩下我和杜鹃两个人了。

我们在公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夕阳照耀我们的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傍晚的公园里人很多。小孩子们在家长的陪同下，开心地玩着跷跷板，时不时地传出欢笑声；一些老人们聚集在一起，很有雅致地练起了太极拳；青少年们就是散散步，或者像柠檬绕着公园跑步；当然，也有一些情侣们黏在一起亲亲我我的……

在别人的眼中，我和杜鹃看起来也算是一对情侣吧。

“你家不是反方向吗？”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我。

“嗯。”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我在瞄了她一眼之后，又转过了头，看着正在玩跷跷板的孩子们了。

“我有话跟菖蒲说，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很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想要责备她的意思，虽然我的口气听起来是不是这样就不知道了。

“关于你所追求真相的事情。”

“……”

“我知道你的事，但是，我却从来都没有理解过你所说的‘我的真相是拯救不了任何人’这句话的意思。”

空气被强行切开，我们两个像是置身于另一个时空一样。眼前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镜头回放着。

“因为，我一直都坚信着，只有真相才能够拯救别人。所以我才会一直都站在菖蒲的身边，陪同菖蒲一起战斗的。”

“我的真相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

这样说，应该不能够说服她的吧。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只是一味地追求真相而一直都忽视掉别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的声音像一个破了洞的皮球一样，逐渐地变得无力了。

“所以才会害死小樱的。”

我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吧。

“所以，菖蒲觉得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去追求真相，如果那个时候能够理解小樱的想法的话，就不会害死任何人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能够读懂人心的话……”

读不懂人心这种事情，杜鹃应该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吧。

在镜头的另一边，我看到了一对情侣。女生撅着嘴巴，像是要亲男生，但又不想主动那么做。而男生则是有点不知所措地坐在她的旁边，低着头，害羞地搬弄着手指，不知道该不该去亲她。如果男生能够读懂女生的心情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尴尬的场面了吧。

“读懂人心……”

杜鹃机械地重复了这四个字。

“那么，菖蒲能够读懂我的心吗？”

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把手放到了我的脸上。她的手好小，有点冰。

“这样的话，菖蒲能够感受到我的心吗？”

“……我……我又没有你这样的能力。”

这样的话，也只是你读懂我的心而已吧。

“菖蒲真的什么都不理解呢。”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样转过了身，背对着我。

“我能够读懂熏衣姐的心。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旧教学楼调查吗？那个时候，你碰到了熏衣姐，我透过你，我知道熏衣姐对你的感情。”

这就是所谓全世界的情感都是连通的吗？

怪不得那个时候的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也能够读懂桔梗的心。那个时候，她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了她是如此地喜欢你。”

“……”

除了低下头，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菖蒲觉得能够读懂人心真的是一件幸福的时候吗？”

“……”

我看到过她因为能够读懂人心而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甚至都希望她失去了这个能力。但是，我却还是在她的面前说出了这种话。

“对不起。”

“我是一只能够读懂人心的妖怪。我能够读懂所有人的心情，但是，我的心情，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我从来都没有搞懂过她在想什么。

因为她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地闹着，所以，我一直都以为，她应该没有烦恼的事情吧。

“……对不起。”

孤单一个人。

能够理解别人，却永远都不被任何人理解。

“每次碰触到别人，他们的心情就会流入到我的脑子里。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是什么，连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她痛苦地抱着头，但是，我还是没有站起来安慰她。

“……”

“所以，我想有所改变，我想知道我的能力到底能够给我，给别人带来什么。在两年前，是相遇了菖蒲之后，我开始逐渐了解了。”

相遇了我之后？

“呐，菖蒲，在和我一起追求真相的两年里，有我们没有拯救的人吗？”

“……没有。”

在被她强行地拉去追求真相的2年里，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因为一味地追求真相而无视掉别人的想法过。因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她会告诉那些人的感受，告诉我该不该前进，该不该把所有的一切都搞清楚。

——“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把所有的真相都找出来。有时候，我们也需要装一下傻的。”

这句话明明是你说的，那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能够装一下傻呢？

“对不起，擅自说了那么多。其实，这次来找菖蒲，是为了来告诉你……”

她转换了话题，说道。

“我今天晚上准备去若葵学姐的家里。”

“什么？”

“我想知道若葵学姐真正‘死亡’的原因。哪怕菖蒲要逃避的话，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想拯救柠檬学长。”

这就是她所理解的她的能力的作用吗？

“我希望他能够重拾梦想。”

我觉得她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那么，再见了。”

随着她的离开，空气再次流通，吵闹声像潮水一样向我袭来。我封闭了自己的五官，不想面对任何事情。

“……”

脚好沉，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和杜鹃说话，总是会懂得很多，但是，又会失去很多。

我的双手握紧，开始有点颤抖了。

“杜鹃，你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