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俱裂,看着她的目光沉痛而复杂。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开来,让他的手脚都开始冷得发麻。喃喃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连个补救的机会都不给他?现在就算他帮她解了蛊毒也无济于事了。
眸光微动,她表情未变,依然淡漠道:“那就动手吧。”他眼底的挣扎和纠结已告诉了她答案。
强行冲开周身被禁仙蛊封住的各大筋络要穴,让真气流转全身。她蓦地一个踉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顿时像被无数只蚂蚁啮咬啃噬般钻心地疼痛。青筋暴突,奔腾的血液像要将她焚烧成灰烬一般。
忽地,白绡横空劈出一掌夺过一个侍卫的长剑,趁他错愕时快,狠,准地一剑封喉,不费吹灰之力地结果了他的性命。鲜红的热血喷涌而出,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恐惧的尖叫,盲目地四处逃窜。
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她披散的长发随风扬起,森冷不带丝毫温度的嗓音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这些日子我所受的屈辱和折磨,今日我将加倍奉还给你们。”
长剑在手,她一声长啸,迎空掠起,绝美的身姿恍若轻盈的蝴蝶展翅飘飞。周身泛着炫目的红光,几乎映亮了半个将军府。那一柄普通的剑在她手里瞬间变得光芒万丈,锐不可挡。莲足轻点她踏空而行,凌空而出的剑势锋芒凌厉,逼人的剑气破空而扫。
下面传来断断续续跌宕起伏的惨叫声,只见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那些来参加喜宴的宾客大部分已纷纷趁乱离开,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剑下亡魂。而沁妍公主双目不敢置信地圆瞠着,捂着嘴的手轻轻抖动着。
白绡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快意,第二剑随即出手。巫先行黑眸瞬息万变,沉默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似乎又变成了他刚认识的那个绝情绝意的刺客。
他身形猛地拔高,窜上半空,大掌一挥,堪堪阻挡了那即将使出的杀招。心痛地道:“绡儿,算我求你,停手吧……”她用自我毁灭的方法强行突破了禁制,再不施救她真的会像只燃烧的蜡烛般消耗殆尽的。
她冷冷一笑,目光清寒……“巫先行,现在说这些不会晚了么?”回手一剑,剑光飞闪处,光芒凛凛,直刺他下腹。巫先行不得不出手抵挡,高大的身影时左时右,时上时下,衣袂翻飞间如梦似幻。
白绡突然住手,瞪着只守不攻的他,怒道:“为什么不反击?还是你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她知道自己能坚持的时间不长,务必得速战速决。可是他摆明了在拖延,真以为她下不了手吗?
凝聚十分真力,只见那红光越来越浓重,越来越艳丽,像水天相接处的似血残阳,绚烂而凄美。剑微扬,一片如雪的寒光,夹杂着冷冽刺骨的剑气只逼巫先行面门。
空手的他身形一晃,疾速后退,却发现那剑影似是如影随形地包围着他,无论他怎么闪都无法摆脱。巫肃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随手拿了一把剑抛上空中,高喊道:“先行,接着。”沁妍公主也从呆傻中回过神来,见处于下风的巫先行岌岌可危,不禁尖声叫道:“驸马,小心呀……”
白绡冷笑,手上的剑势更加迅猛急切。剑尖飞转,转眼改向上劈,直击胸口心脏处,这是她最拿手的绝杀招式,一旦使出,必有伤亡。
“嘶”的一声,是熟悉的剑入人体的声音,“先行……驸马……”男人的大吼和女人的哭叫声,她知道她成功了。只是为何在这一刻,她却忽然没了刚才那快意恩仇的痛快和潇洒?木然地拔出深刺的剑,猩红的血犹带着丝丝热气,顿时沿着剑身迅速滴落下来。
“为什么?”旋身一跃,她抱着他血流不止的身子飘然落地后轻声问他,心里无法控制地一阵绞痛。他明明可以躲开致命的地方的,明明可以不用伤的这么重的,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绡儿,我是死也不会动手伤害你的。你……你快停手吧,不然你会……”会撑不过去的,巫先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混乱的内息让他虚弱的难以说出下面的话。
她脸色一凝,“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这时沁妍公主顾不得巫肃的阻拦疾奔而来,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得呆住了,袖口掩住欲呕的嘴。半晌才渐渐缓过神来,带着哭意的声音颤颤响起:“驸马,你有没有事?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懂武功的她自然看不出巫先行是故意让着白绡,更不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受伤。只听到后半句的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心有不甘,便急急地安慰着他。且不说那心口不一的做作让人好笑,光是那矫揉造作的献媚便足以震撼全场了。
寒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白绡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现在你还认为我必输无疑吗?”她轻轻弹了下剑身,发出嗡嗡的剑鸣声,像来自地狱的勾魂夺魄之声可怖。
沁妍公主身体瑟缩了下,双眸惊惧之色乍现。她再怎么胆大倔强,毕竟只是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深闺女子。这等血腥残酷的场景,这般绝情绝杀的女人,说她不怕,那是骗人的。
一个威猛的身影疾速掠来,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手夺过白绡手中的巫先行,另一手夹着沁妍公主飞速返回,交由身旁的家丁看护着。家丁欲扶他回屋疗伤,包扎上药,却让他喘着气,摇头阻止了。巫肃面冷如冰,精锐的双眸内寒光冷凝,沉声道:“拿我的玄冰雪玉刀来。”
巫先行大惊,玄冰雪玉刀,那是他爹的成名兵器,想当初爹就是凭借这一柄宝刀和满身正气才在沙场纵横驰骋,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现在爹居然要用它来对付绡儿,想必爹确实恼恨她伤了自己了,他担心的人反而是她了。
雪玉刀散发着永无止境的浓浓寒意,即便是煦阳暖照轻风柔和,却依然让人冰冷彻骨,心寒胆碎。大刀一横,巫肃扬声道:“白姑娘武艺超群,犬子无能,让老夫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将军过奖了,那就来吧。”淡漠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心知这是一场硬仗,她暗自集中全部精神,平复有些不稳的气息。
日正中天,阳光灿烂,微微的柔风扬起白绡漆黑的长发,血迹斑斓的白衣猎猎作响。那模样像极了浴血奋战的女神,又恍若烈火渡劫的涅槃凤凰。
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白绡用的是剑,只是普通的生铁铸成。但在她深厚内力的催动下,那剑上的光芒竟如珠玉般温暖莹润,精华暗敛,挥舞间隐见波光潋滟,与巫肃锋芒外露的玄冰雪玉刀恰成极大的反差。
人影飘忽,狂挽的剑花招式奇诡,破空的刀芒精妙绝伦。巫肃虽已年迈,英勇不减当年,身法亦是灵活多变。百招瞬息而过。白绡渐感不支,体内的真气似有紊乱的迹象,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的眼角瞥向正小鸟依人地倚在巫先行身旁的沁妍公主身上,眸光一冷,暗自有了主意……
“啊”,一时走神的她被刀芒扫到,饶是她反应得快,手臂仍被雪玉刀划了一道口子,她不禁轻呼一声。滴血的伤口周围一片冰寒,她急忙随手点了几个穴道,可那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顺着她白皙纤弱的手腕缓缓滴落。
这玄冰雪玉刀,果真是不同凡响,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就算灯尽油枯了仍能侥幸不死,恐怕也会因为血流殆尽而仍逃不过死的命运吧?
既然这是一条必然的路,那她又何须耿耿于怀?无所谓地看了眼那如莲盛开的伤,她微微一笑,纵使她现在已不是之前那个美轮美奂的不可方物的出尘仙子,但风华依然,气魄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