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凰浑身微微一震,她在叫他,他的眼移向躺在地上的她。领头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麒凰杀人似的目光直盯着他,猛兽一般的嗜血。他战战兢兢地从白绡身上爬起来,不敢和他对视。
“说,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低哑,恍如魔魅。
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他能不能别再往前走了啊,他们不想和他为敌啊。
麒凰步履有些不稳,来到白绡身边,拿起旁边零碎的衣服遮住她香馥的身躯,然后将柔若无骨的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温言软语的样子跟之前的凶狠阴沉完全判若两人。
枕在他的胸口,白绡发现他的心跳得极为剧烈,身上的温度也比常人高出许多。她吃力地抬起手探上他的脉搏,他却反手一转顺势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许久没有放开。
她因吃惊而忘记挣脱,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又合上。她听见了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当看向他时他却刚好偏过了头,是错觉吧她想。
轻柔地将她抱到床上,没有看巫先行,此刻他的眼里除了她再也装不下别人。巫先行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长剑,白绡想去察看一下他的伤势,却被他轻巧地避开。这个时候她的任何碰触和关心,都只会让他更憎恨自己。
一群黑衣人像石化了似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这任务还要不要执行,要怎么执行?做了还可一拼,不做肯定是死路一条,领头人脸色一沉,银牙暗咬,粗着嗓子下令:“照主子的命令行事,出了事自有主子,大家一起上!”
也不知麒凰怎么办到的,他的身形比白天还要快速许多,少了花哨漂亮的招式,现在的他每击出一掌便有一人受伤,每挥出一拳便听闻一声惨叫。不多时,蒙面人便慌了手脚,狼狈得无力招架,全都一一被揍趴下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唉唉直叫。见势不妙,领头人也来不及顾忌了,右手一扬,一串银色光芒急射而出,麒凰闪躲不及,身上中了几根银针,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想继续一举拿下他,不料身形不受控制地一晃,他的眼前顿时冒出点点繁星。噢,该死的,他不由得爆粗口,银针上被涂了迷药。对不起,白绡,我还是食言了,这是他支撑不住倒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
终于被撂倒了,领头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不敢再浪费时间,免得夜长梦多又横生枝节。朝同伴努了努颌,他们会意地点头。刀光一闪,直朝白绡劈去。巫先行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背对着他们以肉身护住她。
手起刀落,却没有听到预期中刀刺入身体的声音,也没有感到剧烈的疼痛。取而代之的蒙面人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嚎声,惊愕地回头,白绡眼眶蓦地一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如珍珠般掷地有声,重重地砸进了来人的心里。
秋雨绵绵,黄叶满天,一场冷过一场。寒意随着雨丝逐渐侵入身体,路上行人都拢紧了衣襟,加紧了脚上的步伐急急地往回赶。不过外面的寒冷丝毫没有影响到聚丰楼的生意,因为不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聚丰楼内永远都保持着冬暖夏凉的宜人温度。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了,还怕捣弄不出一个合理的温度吗?
二楼密闭的雅间内,周炫和奕柝相对而坐,相看两无语。一身华丽的紫色缎面长袍包裹着奕柝颀长的身躯,丹凤眼这边瞟瞟,那边瞄瞄,百无聊赖地样子。
“我把你叫出来不是让你东张西望的像做贼一样。”周炫还是寻常装扮,青衫不改,他喜欢素净的颜色,像他的未婚妻——净竹连名字都那么素雅。不像某些人整天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就差嘴上没喊“我是有钱的公子哥,快来宰我”了。
奕柝现在已经学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跟这种人逞口舌之快,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亲者痛,仇者快!自己都被活活气死了,亲人能不痛吗?
他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眼神,语气谦卑。“那么,请问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何指教?”
狼心狗肺,没心没肺,周炫藐视了他一眼,心中对他唾弃不已。“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先行吗?”
“担心有用吗?如果我的担心能换得他的平安无事,那我心甘情愿天天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替他担心着。”
周炫难得地没有和他杠上,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没错,旁人再怎么担心都是于事无补的,可是就这样放手不管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难道我们就只能什么也不做地在这里傻等吗?”
周炫瞪了他一眼:“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不出他心情很糟么?
奕柝适可而止地收回笑意,心情郁闷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他可不想没事惹来一身骚。“先行既然选择不给我们留暗号,那就说明他不想被我们找到,他不想连累我们。我们能做的就是成全他的好意,然后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祝福。”
真的就只能这样了么?周炫暗自回味他的话,奕柝平时虽然吊儿郎当没有正经,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决断和魄力的,至少他的判断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失误过。
“忘了告诉你,这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啊?”奕柝毫不优雅的打了一个呵欠,唔,好困啊。
“秦越逃跑了。”
什么,瞬间瞪大了迷蒙的凤眼,秦越?恭亲王秦越?周炫不置一词地点头,他顿时睡意全消,瞌睡虫全都胎死腹中,妈呀,这事可大条了!
“你猜他逃出来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周炫盯着他的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大吃大喝一顿,或者是先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死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被臭虫咬死也会被臭气熏死。有幸能逃出生天还不立马好好整顿整顿自己,去去晦气?
被周炫狠狠瞪了一眼,他好无辜地耸耸肩,他又说错了吗?如果换做是他从死牢出来,他一定会先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然后才有心思琢磨其它事情。
“那是谁把他送进死牢的呢?”凉凉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似的,隔岸观火地看着奕柝猛地跳起了脚。
总算有自觉了,周炫唇角带笑。
“你还有心情笑,那老头好不容易逃出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在明他在暗,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这下他们的生活想不多彩多姿都不行了。
“别忘了还有先行,我们的日子再难过也比不上他难过,前有追兵,后有暗敌,四面楚歌啊!”
奕柝推了推他,“别感慨了,赶紧想想该怎么对付那老头吧,最好趁他还没出手就及时逮到他。”周炫哭笑不得,真是说风就是雨,不过这事也的确棘手得紧,他不禁为还不知情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巫先行深深担忧起来。
静室悄然,一股清新好闻的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由两张大床拼在一起成为一张自制的特大号的病床上,两男朝里仰睡,一女向外侧卧,楚汉分明,不越雷池。
凤长吟静静地坐在床沿,垂眸看着三个处于昏睡中的伤员,若有所思。
巫先行是最先清醒的,他眨了眨眼适应眼前的光线后,看清来人,舒心一笑:“幸好,你来了。”白绡没有受到伤害,她安全地躺在他的身侧。刚才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绡,她都在被人欺负?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她的吗?”凤长吟冷凝着眉眼,毫不客气地质问。
巫先行苦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总是害她受苦受累受委屈。”即便他比谁都不愿意这样,也在尽力补救,可却抹不了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源自于他的事实。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推诿责任了吗?”
他摇头。“我从未想过要推卸责任,只是这是事实,我无从辩驳。”
凤长吟张口欲言,手背上突来的暖意让他一怔,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他低头,白绡睁开美眸正望着他,浅笑着,柔柔的,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