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办法弄到月恒酒店开业酒会的邀请帖。”kevin笑嘻嘻的,说出来的句子却是用祈使的语气。
“……”路眉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饭店业最重视广结人缘,月恒自然也不例外,这次开业酒会就广发英雄帖,遍邀了n市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注意,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他们这种默默无名的小公司,是绝不会出现在月恒的邀请名单上的。
他他他……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谁呀,她哪来通天的本事给他弄一张邀请帖来?咦,不对,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参加月恒的开业酒会啊?
饱含疑问的眼看向kevin。
他咧嘴一笑,“据说,‘鑫安’的老总也会出席这次的酒会。”
“鑫安”的老总!她眼睛立即一亮。
天哪,之前为了“鑫安”的那单大case,她已不知跑了多少趟鑫安公司,可“鑫安”直接负责的主管可恶得很,看他们是小公司,资历浅就不愿多加理会。想绕过他直接和鑫安的老总谈吧,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真是挫败极了。
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再凭kevin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超级无敌的缠功……想着美好的前景,明眸慢慢笑成两轮弯月。
kevin看着她,也笑了,皮椅一转,“好了,到时候你陪我出席,就这么定了。”
好,她仍沉浸在幻想中,晕陶陶地转身,开门。直到门板在身后合上的瞬间,才猛然想起——啊,她要到哪里去找这张邀请帖啊?
算了,发呆无用。路眉丢下手中的圆珠笔,翻开通讯簿,开始试着打电话。
“您好,是刘经理吗?我是‘飞云’公司的小路啊,您还记得吗?对对对,就是我……”言不及义地寒暄了几分钟,又东拉西扯地套了一阵近乎后,终于转入正题,“刘处长,您认识月恒酒店的人吗?对,就是月底要开张的月恒酒店。认识?!那您能不能引见一下?啊?只打过几个照面,没什么交情?没关系,没关系。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放下话筒,吐出一口气。没关系,这只是第一通电话而已。继续努力!
一个小时后,路眉第七次放下电话,一边喝水一边安慰自己,好了,别灰心,你路眉通讯簿上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个人可以搭起通往月恒的桥的。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路眉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放下电话了。她只觉得脸发僵,嗓子发烧,手发酸。
郁闷郁闷郁闷啊——
虽然不意外会一无所获,但还是忍不住难过,平时还颇自豪的关系网现在竟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该怎么办?
放弃?她不甘心。“鑫安”的case对公司很重要,她已经为之付出了大量心血,也起了势在必得之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现在放手。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让月恒从她的关系网中漏掉。
那么,接下来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当晚吃饭时依然无解。
路眉的小公寓。
客厅的餐桌上简单地摆着了两菜一汤。
kevin直盯着电视新闻,手中的筷子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
相较他出色的一心二用,另一个人就明显不是这块料了。
kevin瞄路眉一眼,皱了皱眉,伸手刮掉她腮边的一颗饭粒。
“专心吃饭,别这么心不在焉的。”
“唔……”她咬着筷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仍在冥思苦想。
一会儿,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表情兴奋之极,“对了,kevin,你说叔叔会不会有门路啊?”
不待kevin回答,她又自个儿兴奋地接下去,“肯定有的,叔叔旅行社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少了和旅馆酒店的联系哪成啊,对了,找叔叔准没错!”
口里说着,伸手就要去拿电话,却不小心瞄到kevin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啊……对不起,我忘了……”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踩进了雷区。
kevin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记着,我公司的事,用不着他插手。”说完饭碗一搁,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径直走开。
路眉看着他的背影,脸部肌肉不住抽动。天啊,谁来救救她的酸痛的脸,实在是……很想笑啊……都几岁的人了,和自己老爸吵个架就气得“离家出走”,还跑来“投靠”她。叔叔不就是那时候骂了他一句“不学无术”吗?说起来,kevin还应该感谢叔叔呢,要不是叔叔的激将,“飞云”恐怕也不会从无到有发展得那么快。都快四年了,生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何况是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偏偏这两父子的犟脾气是一模一样,使起性子来谁也不肯跟谁先低头。只苦了她和老妈,夹在这两父子中间难做人。
像现在,经kevin这么一说,虽然她经常和叔叔——也就是继父没事通个电话什么的,也只能放弃请他帮忙的念头了。
还是另寻他法吧!
“好烦啊!”两天后,坐在kevin的车里,路眉哀哀地叫。
“嗯?”kevin分神看了她一眼,这句话从早上开始见到她起已经听到三次了,看来邀请函的事还真是让她头痛非常。
“你看,这两天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她夸张地扮了个鬼脸,不觉抱怨,“待会儿你可不要和我一起进去,不然那群家伙就该怀疑我们晚上干什么去了。”自从上次出差回来后,办公室里关于他们的流言是越发如火如荼了。
咦,那怎么行,kevin暗想,扮演神秘莫测的流言男主角是他的爱好啊,不过现在先不和她讨论这个。
“还是没有头绪吗?”他笑着问。
“没。”答话的人有气无力,“能找的人都找了,但是都没用。”
“都找了?sure?包括月恒酒店的人吗?”
“月恒酒店的人……”路眉蓦地直起身子,“你是说……”
“不错。”kevin直视前方,嘴角勾着淡淡的,非常胸有成竹的笑。如果换成别的女生,一定会认为kevin这样的表情很迷人吧,但她却只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呢?”她一脸的怀疑。
“什么?”kevin怔了怔,一脸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算了。他看起来不像在撒谎。好吧,她闷闷地想,就算他撒谎她也看不出来。真让人不甘心啊。
“kevin。”
“嗯?”
“其实前两天晚上我说起叔叔的时候,你不是那么生气的吧?”
“……”
“你只是想,如果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叫你洗碗了,对吗?”
“……我的好妹妹,”kevin呵呵地笑,“你在说什么,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与月恒酒店方面的接洽出乎预料的顺利。
月恒负责的主管刘先生一听说路眉是飞云公司的人,就爽快地答应了邀请他们参加开业酒会。
“这次真是谢谢您了。”坐在月恒华美而不俗丽的大堂里,她如释重负。
“别这么说,我们做饭店的就是要广结善缘嘛。”刘先生笑容可掬地说。
话虽如此,她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别人求之不得的邀请函她这么轻易就到手了,除非……有人暗中帮忙!
是谁呢?难道是叔叔?不可能,以kevin的强脾气是不会拉下脸去找叔叔的。那……还能是谁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路小姐,”刘先生说,“不如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写邀请函给你。”
“好,”能早点拿到邀请函,路眉当然求之不得,“那就麻烦您了。”
“不客气。”刘先生笑着离开了。
这一去,便超过了半小时。
路眉捧起茶杯,浅浅地啜饮了一口,而后放松地靠回沙发上。
月恒酒店的沙发太舒服,刘先生又去得太久,翻着无趣的杂志,睡虫开始蠢蠢欲动。幸好她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拼命吊着一丝理智,才总算没有伏在沙发上酣睡起来。
神思昏沉中,突然听见有人声传来。她一下子清醒了,急忙直起身子循声望去。
一行人已穿过了大堂,背对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去。
不是她所等待的刘先生。
她失望地瘫回沙发,目光百无聊赖地游移在他们身上。
嗯嗯,那个人的身材还不错,高大挺拔,把银灰色的西装撑得很好看。还有走路的样子也不错,矫健而不失优雅,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她蓦地惊跳起来,情不自禁地想要追去。
“路小姐……”是刘先生在身后叫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深吸一口气,转身急问:“刘先生,请问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刘先生显然有点莫名其妙,刚刚走过去的可有好几个人啊。
“就是……”她再回首时,所望之处只剩下一片空荡。
该怎么形容他好?“他……穿着灰色的西装,高高的……”她越说就越觉得自己词汇的贫乏,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别急别急,”刘先生微笑着安抚她,“我想,你说的大概是我们的客务总监。”
“客务总监?”
“是的,他姓姚,叫姚墨。”刘先生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大概是把她当成一见帅哥就兴奋的花痴女了吧。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唐皓。
她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落,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姚墨……姚墨……
“姚墨可是月恒酒店史上最年轻的高级主管呢,他呀……”在送她出去的时候,刘先生还在不断地说着关于姚墨的林林总总,但她的心思,却在别的地方游荡。
那个难忘的午后啊……
那天,午后的阳光明亮而不炙眼,暖风轻荡,熏得公园里的人们也分外闲适安逸起来
她爱极了这种气氛,只要有空,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到这里来走上一趟。看看嬉闹的孩子,练曲儿的老人,甜蜜的情侣,甚至是那些不会开口的草木,都让她觉得分外惬意。
闲逛了一阵,便晃到了她最爱的一片草地上。
曲膝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下,她悠闲地翻看起随身带来的小说。没用多久,她就沉浸到小说所描绘的美妙世界里去了,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因此,她根本没察觉到那群踢球的小鬼的存在,直到……
“小心!”一声惊呼突然炸响。
她茫茫然地抬起头。
模糊的球影,尖厉的风声。
她只来得及意识到这么多,因为几乎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以闪电之势跃出,扑下了那只失了准头的足球。
那人在地上就势一滚,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
踢球的小鬼马上跑过来了,垂着脑袋被那个人训了一顿后,如愿地抱着球跑开。
而后,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
背光的挺拔身体笼上了一圈柔和的金色光晕,宛若天神。
她张口结舌。
“怎么了,你还好吗?”他低下身,嘴角略带嘲弄地看着她。
“你……你是唐皓?”她终于叫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犹疑。
“还好,总算没吓傻。”他轻笑。
“抱歉,看惯了你穿校服的样子,一下没能认出来。谢谢你,你身手真好,要不是你,我可就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后怕,那球来势凶猛,若是被砸了,又得当一回球下冤魂了。真是的,平时被砸就算了,今天她明明已经尽量远离球场了,竟然还会有这等飞来横祸,看来她和足球、篮球之类的东西果真八字不合啊。
但他却似乎没认真听她说话,炯炯的眼在她身上游移着,突然一亮。
“《冷帝邪情》,《烈火炽爱》……哦——原来我们堂堂的语文科代表在课外看的是这种东西啊。”
她连忙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那几本言情小说,一张脸已如火烧。
“啧啧,不知道是谁前两天才在课堂上说,她看的都是《散文》、《萌芽》这类有气质的文学刊物呢?”看着她羞窘的样子,他嘴角坏坏地勾起。
“我……我又没说谎,我平时真的有看那些书啊,”她急急抗议,“况且……”看言情又怎么了?
但他没等她说完,便潇洒地直起身,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byeuff0dbye!”
日已西移,在夕阳的余辉中,男孩踏着自己独特的步伐韵律离开了。
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难测得就如轻掠过她头顶树梢的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