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若不愿,那便不去了吧。”江南博讪讪道。
潘挚道:“我,我只是有所忧心。”
江南博同潘挚一样,想起那一日的事情,握住潘挚的手,说道:“罢了吧,来日方长。”
“那日……你来接我吧。”潘挚声音轻柔,江南博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总不该让你为难的。”
江南虽大,有名气的青楼亦有许多,但能在江南数十年名列前茅,连出两位校书的青楼却仅有无仪坊一家,而她最出名的地方大抵是,校书身边的婢女也是绝色佳人。
而这位卿卿佳人,如今就落在杭州江氏。
无论是谁都愿意来瞧一瞧,与江氏不同的是,江南博的母亲,娘家周氏和林嫄的娘家林氏,子嗣繁盛,且都是杭州人士。
中秋日一早江南博亲自到关苑接回潘挚,江太公并无异样,江老夫人的眼睛直盯着潘挚平平的腹部心中直哀叹,其余人都晓得江老夫人的心思,或多或少都有庆幸的意味。
由江太公为首,江南博,江老夫人,林嫄领着江宅众人及旁系子弟到宗祠祭拜先祖,潘挚则是按着规矩落在江南博的其余六名侍妾处,站到了宗祠外远远的跟着跪拜。
忽然一阵吸气喧哗声传到了外间,潘挚跪拜的姿势,随着众人一道直起了腰身,好奇的朝宗祠的方向看去。
离得太远,潘挚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快看看。”江太公沉稳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吩咐着下人。
江南博站起身,同下人一道朝后方看去,并没有异样,可怎会如此?
宗祠中的牌位尽数倒下,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外物影响,江南博一一将牌位扶起摆正,烧了一炷香,朝各位祖先三拜,随后搀扶起江太公。
“阿爹,今日暂且这样吧,众兄弟都在呢。”
江太公头微微侧了侧,余光看向后方跪着不明所以的众人,点了点头。
祭拜的礼仪完毕,下人们引着旁系的子弟到后方歇息等待开宴,接下来的事就轮到潘挚。
潘挚按着规矩,一一向众人斟茶,江太公是男人,对于江南博三妻四妾并无意见,大抵是先入为主,总觉得江南博提出休妻祸乱江氏一门都是潘挚教唆,尤其是江南博劝说讲老夫人的一席话传到自己耳中,更是另一番意味。
江太公喝完了茶,茶盏重重叩到桌案上,潘挚只作不闻,把另一碗茶盏递到江老夫人手上。
江老夫人的吩咐一如往常,生子即可。
林嫄接过潘挚的茶时,心中并不情愿,从前还不算是正经的江氏人,自己这位正室夫人喝完了敬茶,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林嫄头侧了侧,先是看了看江南博,江南博眼波带笑,眼中尽是李如若,再看了看江老夫人,也是一脸期望。
唇抵住茶盏沿,小啜一口,甘甜,与往常喝过的不同。
江南博道:“若娘善茶艺,这些都是她亲手煮的。”
林嫄此刻却忽然觉得口中甘甜变得苦涩无比:“好喝。”
礼毕,作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同赴家宴的,潘挚只能随其余六名妾室一同回到内院。
林嫄知道潘挚过完江南博的寿辰后还是会回到关苑,并没有给她安排屋院,可林嫄忽略了这几日潘挚没有住处,其余人也都是各回各的住处。
“哟,七姨可要去我那处坐坐?”何氏道。
潘挚与一环面面相觑,去哪处坐都没关系,就怕有什么东西还等着自己,连丝毫防备都没有。
“唉,时辰还早着呢,前厅摆了宴席,热闹得紧,不如今日我等姊妹坐到一处聚一聚吧。”
“六姨的主意甚好,七姨今日才算是正室入门,见面礼都还没给呢,坐到一处聚一聚,顺便都各位的礼摆出来,让大家都瞧瞧吧。”何氏说完,率先走到前头。
剩余五人中其中一人道:“不就是仗着与夫人交好吗,怎这般嚣张,谁还不是妾婢了。”
另一人将她拉住:“小点声,没得夫人又要罚你。”
为首的两人嘟喃着,跟在何氏身后。
潘挚落在了最后,并不插话,六姨走的也很慢,几乎是潘挚并行,再后来她索性就走在一道,与潘挚答话。
“前头说话的,是大姨陈敏和三姨计伏,后面走在一道的左边是四姨姚音,右边的是五姨方妗妗,最前头的是二姨何芳华,我是第六个入门的,与你同宗,我叫李琴琦。”
“琴棋?”潘挚疑惑。
“不是琴棋书画的琴棋,是琦玮的琦,美玉的琦。”李琴琦显然对别人误会她的闺名很是不满,却是见惯了的样子。
“瑰意琦行,超然独处是个好名字。”潘挚道。
李琴琦很高兴:“瑰意琦行,官人也说起过这个典故,说是我日后定有作为,其实我哪里不知道官人是在哄我,我不过是一个女子,能像美玉一般就满足了。”
潘挚含着笑,并不接话。
“难怪官人喜欢你,我们这些人里,没几个人懂得学问。我虽然入门比你早,毕竟年纪最小,七姨也和她们一样,唤我琦妹吧。”
李琴琦颇有些絮叨,潘挚依然是微笑着颔首。
“那……我以后,怎么叫你?”
潘挚道:“六姨很喜欢博衍?”
李琴琦楞了愣,她从没有唤过江南博的字,七姨竟然可以如此坦然的说出来:“我都是他的人了,自然是喜欢的。”
潘挚颔首:“那,博衍唤我若娘,你也唤我若娘吧。”
李琴琦抿着唇,娇羞一笑,点了点头。
一群女人来到内院,内院有一小榭,平日里无事,这些人也都会来这里坐一坐,虽是妾婢,说到底江氏不是普通人家,不会让她们做婢子的伙计,平日里生活也都惬意。
下人上了热菜茶点,一群女人便絮絮叨叨起来,都拿出了自己的见面礼。
虽说是见面礼,在潘挚看来更是一场斗争,礼本不在贵重与否,在于心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拆礼,谁的礼轻了,只怕是要落了谁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