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双面铃兰花
作者:落日有金      更新:2019-10-12 05:00      字数:2507

铃兰将这半月发生的事情告知潘挚。

铃兰说,那夜,她以为王爷如此狠心,派了许多人围了环玉院,细瞧瞧,好些人都是相熟的,她也不往外扑了,没多久,就看见六郎君进来,看样子,竟然是连夜赶路,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

铃兰还说,她才知道,原来清儿是六郎君借着大婚,广聘侍女,塞进府邸的眼线,清儿一直是一声不响的一个人,极为没有存在感,铃兰也是看着这一点,挑人伺候的时候才会将她放在环玉院。

铃兰还说,赵元休也找来了大夫,虽不是大内御医,却也是民间极好的老大夫,铃兰还在韩国公府时就听说其名,只是阳生更为相信自己带来的这一位,便拒绝了。

“院子里都是国公府的府兵,官家知晓了,怕是要责难,你还是把人遣退了,送回府吧。”潘挚担忧说道。

阳生道:“官家已知,并无责难之意。”

潘挚颓然,她就知道,阳生定然不会答应。

吃完晚膳,铃兰忽然问起:“娘子可还记得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潘挚摇头,她如今连今日是何日都不晓得,哪会知晓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眼见铃兰面色绯红,一副小家儿女姿态,顿时不解。

下人来收拾碗筷,收完了,阳生将潘挚扶到一旁倚坐。

“方才回府瞧见含翠,含翠告诉我一件趣事。”

铃兰起身,给阳生搬了张凳子,阳生坐下后,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缓缓说道:“含翠说,有一年乞巧节,就在国公府乞巧楼,母亲身边有个婢子,以金银愉石为针,与五色线穿九孔,府中婢子,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这也不算什么,那婢子当夜掉了一张绣着双面铃兰花的帕子,就落在院子里,恰巧被父亲的身边一名叫石敢的随从捡着了,还寻着了帕子的主人,两人一见倾心。母亲知晓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说,这是天赐良缘,只可惜那只是个仆役,母亲害怕那婢子嫁去受委屈,就一直拖着。”

双面铃兰花?潘挚眼瞧着脸已通红的小妮子,也想起多年前那个手巧的女子,确实记得那是潘胡氏身边的婢女,只是潘胡氏身边婢女何其多,前些年铃兰并不出众,潘挚对旁人从不过心,如今看来,定是眼前人无疑。

“母亲的意思是,要石敢做出一番作为,好风风光光迎娶。石敢本就讨父亲欢喜,跟着做了不少事,很是稳妥,父亲就把他安在军营中,此番北伐他也在行列中。今日含翠说起,我方想起,那人如今大大小小已是个的军官了,若是凯旋而归,还能再升上一番。到时候,铃兰可就如了母亲的愿,风风光光的嫁人了。”

铃兰红着脸,“六郎君跟娘子混着,也要打趣奴婢。”说着落荒而逃。

潘挚瞧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大笑。

“娘子从前也是这般大笑的。”

气氛骤然冷了几分,潘挚道:“母亲在众多婢女里选择铃兰在我身边,也是有这番缘由吗?”

阳生颔首:“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女不比王妃的陪嫁丫头,赵元侃如今是皇室唯一的嫡子。石敢若是争气,争的功名,一个普通婢女与他身份到底相差,到时即是违了初衷了。”

“母亲想要培养一名勇将,即不可用钱财金帛,又不可直接给予他功名利禄,倒是用一名他真心以待的女子,激发他的才能,让他自个走进来,到那时,他感恩于国公府,自会甘心情愿为国公府办事。母亲的良苦用心,父亲到底是年迈,是该找个人帮帮他了。”

潘挚不禁惆怅,潘美是整座国公府的顶梁柱,他若出事,国公府必然遭殃。

四亲子,一从子,一义子,潘美年迈,届时能够撑起门面的,竟无一人。想着,国公府的确需要一名忠心与国公府的勇将。

“我倒是想成为石敢,男子汉大丈夫,落了战场,方为好男儿。”阳生道。

潘挚看着他,脸上刻满自信果勇,思及不久前,自己曾经在城墙上,看着他穿着铠甲,站在出征队伍中的那份刚毅,目光久久不能移动。

这就是他想要的,终归还是我连累了他……

阳生感受到了潘挚目光,也看向她,四目相撞,瞬间感到局促,连忙说道:“乞巧节是要在府内办吗?可你如今不能起身走动。”

“我到底还是韩王府的王妃,我只是身子有恙,何苦让别人也跟着我难过,放他们出去过节吧,我与赵元侃的事,与他们无关。尧竹说的对,他们欢喜了,我们这些做主人的,瞧着也欢喜。”

“当真无事?”阳生欲言又止。

“你何时说话也这般吞吞吐吐的?”潘挚疑惑道。

“含翠还告知我一事,你与赵元侃,是在乞巧日初遇。”

潘挚浑身一滞,顿时无话,铃兰是不知其中的事,潘挚是不愿提及。

“挚儿,我一定会让你忘了那一日。”阳生说完,目光看向窗外,今夜晴好,一轮细细小小的弯月挂于黑夜之中,意外照亮了小小的环玉院。

潘挚也看着天上的弯月,如何能忘,那是刻在心底,刻在血肉里,刻在记忆里……

刘丽华的身子也大好,她醒转后,再没有见过赵元侃。

龚美在府衙见过赵元侃一面,疲态尽显,彼时赵元侃已经被赵炅训示更名。

他问赵元侃事情如何,要如何处置王妃,赵元侃一开始并不想理会他,再三追问后,赵元侃命人将他赶出府衙,没有他的命令,都不要回来当差了。

龚美识字不多,不明白官家新赐的名是何意,只以为赐名是厚恩,并无他意。

等到刘丽华身子稍稍好些了,才问她。

刘丽华听说后,质问三人。

阿以只好说出实情,阿以将潘挚来时所言所行,按着自己的意愿,说与赵元侃,引赵元侃激怒。

往后的事情阿以也不清楚,只知道前头的骚乱,并未殃及竹坊。

“官家亲允的婚事,也就是官家选定的儿媳,无论是不是她潘氏女,哪一个又是我们惹得起的,你们这是拿性命去博啊!”刘丽华气结,不住咳嗽。

阿以低低的不敢反驳,唯有龚美还在说:“官家亲赐名讳,可见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

刘丽华痛恨这个哥哥莽撞:“官家这是警示王爷,直言其巧言令色,不知收敛,这是已经知晓个中缘由,隐忍不发。王爷这几日可有来?”

两人摇头。

刘丽华摊倒,暗道:无知,无知。

“这些日子,不要去叨扰王爷。”

“那……娘子有主意?”阿以不死心。

“阿以,你是王府来的,我无法处置你,也不能命你做什么,罢了,罢了……”

刘丽华深知,此事,必然给赵元侃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每日大夫必来,药材不断,偏偏不见人。

看着身边的三个人,似乎,只有阿起能让自己省省心。

她背过身躺下,不再理会三人,静静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