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挚无法给含翠一个简单的婚宴,一切礼仪皆无,含翠着了一身绯色的长裙,从国公府的后门出去,她仍是国公夫人的使女,从国公府的后门进来,她是国公府六郎的侍妾,一切都十分简单。
含翠说:“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名位算的上什么。”
含翠给潘挚重新梳妆,换了身衣裳,回到席上。
赵元侃微微蹙眉,从张旻手上取来披风,披到她身上,“你的披风呢?”
潘挚摇头:“不知何时掉了。”
潘挚随手拿起他的酒杯,酒杯至唇下,赵元侃抓着她的手,潘挚一脸木然的看着他,一杯饮尽。
赵元侃松开手,从她手上夺下空杯。
“王爷,妾累了。”
酒宴未尽,赵元侃抱着潘挚先行回府,潘挚脸红红的,女儿红后劲极大,潘挚脸虽红,手却十分冰凉,软在赵元侃身上,宛若一个婴孩。
赵元侃不禁动容,多久了,他已想不起来,潘挚多久没有像这样,偎在他怀里。
“潘秋夕,得到你的是人是我,那些陈年旧事,什么旧时婚约,都不作数了。”赵元侃脸贴着潘挚的脸,低声道。
潘挚呢喃着。
赵元侃就这样抱着她,窗外夜色正明,多希望此刻时光能更长一些。
袁琼华自从那次与丁柔嘉的谋事失败后,对月季花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之感,偏偏这个时节……只有月季花开。
画苑离牡丹园最近,一到花开,花香飘至画苑,令她着实难受。
一个月前,袁琼华特地跑去花房,问花房的使女能不能悄悄把月季换掉。
使女不敢,牡丹园的名字还是王妃取的,牡丹不开花,只能用月季应景。侧妃虽主事,可还是王妃最大。
她也不敢得罪袁琼华,便道:“侧妃若想换,那就亲自去换吧,少带人,若让王妃发现了,怕是要恼的。”
袁琼华心想想,算了,不带人,自己亲力亲为。
开工第一天,潘挚领了人来牡丹园,她只好躲在树丛下,听尽了潘挚与婢女的言语。
夜里,赵元侃再次来到画苑,她斟酌了再斟酌,说了原委。
这些年在袁府,身为庶女受尽了冷眼,她自是懂得察言观色,赵元侃面色似是无恙,那眼眸底下充斥着奋力讶异。
她也不多言,关上房门,让他一个人在屋内思考思考。
婢女问她为何独自出来时,她也不答话。
心里仍在暗暗感叹死去的丁柔嘉鲁莽,若能听她的,静候着,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翻身了。
有了丁柔嘉做例,王爷必定是能看到她的好,继妃人选只会落到她的身上。
丁柔嘉当日的气话,有一句倒是说对了,自己生下长子,待来日王爷因无子废了正妃抑或是王妃殁了,自己凭着长子也能取而代之。
王妃无子,王爷也从不去环玉院,再加上旧时婚约,如今瞧着,王妃将来的日子必不好过,即便王爷要依附韩国公府,不会废妃,王爷供着王妃,自己这个侧妃同正妃也无区别。
袁琼华摸了摸平平的腹部,不禁怅然:“怎么还没有呢。”
婢女笑道:“娘子还怕什么,王爷几乎日日都在您房里,这还不是迟早的嘛。”
袁琼华羞涩一笑:转瞬敛了敛神色:“邹大夫的药不能喝了,医术虽好,终归还是王妃带来的人,若是暗中害我可怎么办,圣人虽明说第一个儿子给王妃,谁又知晓王妃会不会嫉恨我,不让我生。”
“是,奴婢明早就去办,袁公如今办事得力,在官家跟前很是得了脸面,听说还要升官,娘子如今还掌了王府的庶务,想要一个大夫有何难的。”
袁琼华听了也是十分得意,王府庶务虽是王妃送到她手上的,可父亲的升迁那是实打实是她的。
她潘氏能靠父亲,她袁氏有何不能。
“走,今夜在偏房睡。”
“啊?娘子今夜不回去啦?”
袁琼华食指抵唇,低声道:“王爷正难过呢,进去了只怕碍眼惹他生气。”
赵元侃一路从马车上抱着潘挚回到环玉院,铃兰端来的解酒汤还有一盆清水。
赵元侃喂完了解酒汤,盥巾浸湿了拧干,一点一点擦拭着,手这样冰凉,他捂着手,温度仿佛传不进去那般。
“铃兰,你看,这是不是发烧了?”
铃兰走上前,摇头,真的只是吃醉了。
“你先下去吧,今夜我来照料。”
铃兰不禁踌躇,她不担心赵元侃照料会否不妥,只是忧虑酒醉后的娘子会不会胡言乱语。
“怎么了?”赵元侃不悦。
铃兰只好道:“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王爷吩咐尽管叫唤奴婢。”
门被关上,赵元侃将盥巾丢入盆里,他双手摩挲着潘挚的手心手背,屋内烧起了暖炉,她的手逐渐恢复了暖意。
他看了看屋内陈设,与先前相比,并无太多改变,这间房子,也曾经属于他的。
潘挚第二日见赵元侃与自己睡在一张榻上并无过多异样,只是宿醉之下,头疾似乎越发严重。
一切似乎恢复如常,不多时,潘美前去真定府赴任。
潘惟吉则选在九月出发,潘挚尤为喜爱攸宁这个小侄儿,也准备借一个稚子的运气,将他带回襄王府。
潘惟吉可谓操碎了心,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临了不忘语重心长的说一句“挚儿,攸宁是兄唯一一个孩儿。”
潘挚没好气:“我也是三哥唯一个三妹妹呀。”
潘惟吉的夫人杨氏留在京城,两人要话别,潘挚趁着这个功夫,赶紧领着小攸宁到一边调戏。
其他人也识趣,留了空闲功夫给他们夫妻俩。
潘惟吉看着一边的小妹,嘱咐杨氏:“辛苦夫人留在东京,挚儿虽然爱玩闹了些,对侄儿外甥是顶好的,攸宁在王府必不会受屈,王府规矩多,夫人不便随行,夫人切莫担忧。”
杨氏轻轻一笑:“自是省得,三姑娘和善,倒是夫君,眉头都蹙紧了。”
潘惟吉见被看穿,也不藏了,“挚儿从小就爱舞刀弄枪,我就是怕。”
“学文也好,学武也罢,只要攸宁欢喜,都随了他去,夫君说,三姑娘从小最爱带着侄儿侄女学习武艺,奴家看着,也很好。”
杨氏私心里其实还是希望儿子能从文,这几日与国公府的人相处,国公府所有人皆不在意她是农家女的出身。
武人着实是比文人更好相处,若是攸宁也能这样泰然过一生,那她这个母亲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