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潘挚应了。

私心人人皆有，她也不例外。

袁琼华择定了吉日，就在半个月后，立冬节气。

除了凌家的凌煜宁，袁琼华又在自己娘家寻了旁支的旁支，一共三人。

袁琼华倒是不蠢，知道自己曾经在娘家是何种地位，也知道有王妃压制，自己一时半刻也做不了大。

自家人若是来得多了，王妃喝茶之道那一关，只怕是过不了，总不能真等她咽气了，自己再喝茶？

与这些姬妾们一同进来的，还有新寻来的乐姬，尽是民间青楼搜寻，都是干净之躯。

歌舞助兴，就算是迎新人了。

可袁琼华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些人中，谁克了王妃，立冬之日，王妃只来得及喝下凌煜宁的一杯新人茶，忽然一阵咳嗽，就被扶回了环玉院。

邹大夫前前后后忙着，对待她也没一丝好眼色，可明明这些事情都是王妃吩咐的，她只是照她的意思办，自己何错之有。

若不是看到邹大夫急切的神色不似作假，袁琼华几乎就要以为，王妃是故意为难。

谁说不是呢，你娘家送来的人，茶是稳稳当当的喝了，人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府姬妾了，可她的人呢，现下，算是什么样的身份？

潘挚倒不是作假，有了邹小乙医治，头疾虽好了不少，却是屡屡突发，毫无先兆，每次疼痛起来，更是难忍。

“别动。”

潘挚迷糊间，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手臂似乎被紧紧压住。

“施针还没结束。”

原来真的在与自己说话。

手臂上，手背上，明晃晃的长针，似乎在宣告着地位，潘挚合上双目，似有感头上有什么东西被抽离。

“再好的大夫也架不住不听话的病人，娘娘可否告知小人，小人开的药，倒了多少。”

“我本就没有要瞒你。”潘挚说的没错，邹小乙是大夫，根本瞒不过。

邹小乙近些日子，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寻常开药，也只是嘱咐铃兰多看顾着些，没想到就出事了。

“活着的人想寻死，焉知活着的人，都希望死去的人复生。”邹小乙收起金针，收回布中，语气不善。

潘挚浑身僵住，并不知邹小乙究竟动了哪里，并不能动弹。

“小人受雇于人，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这些日子，我在外有事，汤药一事若是铃兰小娘子无法看顾，小人会尽量在时辰内赶回。”

铃兰眼眶红润，不敢辩驳。

“邹大夫，你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不管明白不明白，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邹小乙说完，向潘挚躬身告退。

邹小乙这回是真的急了，赶回的匆忙，马匹就停到府门外，幸好回来时嘱咐了门房，就在府门外喂马，免去了他还得往马厩跑一趟的麻烦。

邹小乙先是回到韩国公府，一路火急火燎，吓得韩国公府的奴仆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

邹小乙在韩国公府本就有一间自己的住所，潘府无论是谁，除了日常打扫，并无人进出。

邹小乙关上门，拦住了好奇的仆从，他翻了翻压在最底下的一个积了尘土的木匣，木匣上落了锁，匆忙之下，忘了钥匙在哪里。

锁这玩意，一向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邹小乙一用力，连锁带把扯下，香气蔓出。

此香名为陈菱，产自蜀地，香味似牡丹，自泥土中生长，入药能使人增长精气，制香能够怡神。

然而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必得是身体健康之人，且无中与此香相克之物的毒。

此香，是药，也是毒引。

旁人不知，可他知，那些年与邹老师傅走南闯北，什么苦都吃过，寻常大夫会的，他必要精通，寻常大夫不会的，他更要通晓。

邹小乙回来的风风火火，走的也是惊吓了众人，阳生成亲后搬离了栖园，住的离邹小乙的屋子近了，听闻了邹小乙异样，也赶来看个究竟。

“滚开！”

阳生怔住，没反应过来，就只看见邹小乙风尘之下飘下的衣摆影子。

“邹大夫这是怎么啦？”仆役问道。

“不知道啊。”另一个仆役答。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别了吧，邹大夫似乎十分生气呢，若是发现了，还不得责骂。”

邹小乙打马，一路疾行，到了一座华丽的宅院，他敲了敲屋院大门。

不多时，院内木梭滑动的声音响起，门打开了。

开门是一个俏丽婢子，引着邹小乙走到一处点着明灯的小屋。

两人隔着门，并不妨碍两人叙话。

“发生何事了，火急火燎的，偏要我今夜出来。”声音温婉，显然是个女子。

“自有交易，与你有益。”邹小乙道。

“这次是什么交易？”女子欢喜，凑近门边。

“王妃身中奇毒，引毒发作之物，在我手上。”

“王妃？襄王妃还是许王妃？”女子犹疑，不敢肯定。

“此问可觉多余？”邹小乙道。

女子也觉察出来，怎么可能是许王妃，许王妃若中了毒，她怎么会不知晓，便道：“先生抱歉，那先生是要将此物予妾。”

门外之人不语，屋内女子贴近门边，就在门缝中朝外张望，只觉一片黑影，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门“唰”的打开了，女子怔愣之下，往后一倒。

女子失态，自己仍有求于他，即便愠怒也不敢发作，重新整了整衣衫，回到座位上。

“先生请坐。方才是我失仪态，敢问，先生为何要帮我至此？”

“我没有帮你，我这是在帮我自己。”

女子讪笑：“先生与襄王妃有仇怨，那这下毒一事，与妾无干。”

女子心道：我是不喜襄王妃嚣张，凌辱到我头上，可我也没有想要置她于死地，你一上来就给我下毒，事发后，还得落到我头上。

“放心，此物只是普通石香，研磨出来可制药，单独使用并不会影响，这只是毒引。”

邹小乙将手里一小块包裹好的物事交到女子手上，女子听说单一使用并不会致命，原本瑟缩的手终于放宽了心。

果然，有股花香，有点药香，药香并不浓，闻着倒像是牡丹花的香气。

“可，襄王妃她，我统共就见过一回，这徒有此物，也无用武之地呀。”女子醒悟，犯了难。

“自会有用处，何必着急一时。”

女子细想，也是，见不见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