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不敢反驳,一来是李妤日后的身份,顶撞兴许对自己无益,二来,李妤说的这些,一直为她耿耿于怀,凭什么她就没有封号,白白低人一等。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潘挚胳膊忽然抽痛起来,忍不住低呼。
“快别说了,先把秋夕阿姊扶起来把。”
声音稚嫩熟悉,潘挚被扶起来后朝声音来处看去,原是郭瑶君也在此处,她个子矮小,被其余人挡在外侧,只透过小小缝隙朝里探望。
潘挚看到她,再次想起卧病的潘美和郭守文。
铃兰这时也不顾旁人了,随着许王妃一道搀扶着潘挚入后室。
“奴婢是找大夫。”铃兰慌张之下说道。
“今日是许王府乔迁宴,若是因为这点事,惹外正厅那些大臣和使节笑话,岂不是我的罪过。”
潘挚话虽如此说,实际是担心此事传了出去,赵元份颜面无存,虽说这个李氏出了不少笑话,但她仍然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赵元份不安。
潘挚拍了拍铃兰的手,示意她宽心,并吩咐道:“你且去提醒提醒厅内的夫人小娘子,谨言慎行。”
铃兰会意,看着随着一道进来的怀梦,用眼神示意怀梦暂时照料王妃,怀梦点点头。
铃兰一走,潘挚佯装无事的样子,笑着对沈湄说:“湄儿方才当真让嫂嫂我刮目相看。”
沈湄脸一红,“越王妃难缠,我家王爷说切不能招惹上,三嫂只知道我向那越王妃服软了,哪知我心底早骂她千百遍。”
“嗯,湄儿对五哥当真是百依百顺的。”
沈湄面色更红了,“三嫂莫要打趣湄儿了。”
屋内渐渐泛起暖意,沈湄犹如一块能带能欢乐的宝石,无论她到了哪里,总能让尴尬的气氛变得不再沉闷。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这衣裳磨破了,怀梦,你去服侍益王妃更衣吧,我与许王妃单独说说话。”
沈湄和怀梦两人迟疑片刻,皆了然接下来的话,两人不便听,便都走了出去,沈湄不忘把门外把守的人也遣开,生怕旁人偷听。
屋内只剩两人,李妤一边给潘挚揉着胳膊一边歉声说:“是我对不住你。”
“二嫂方才好有气魄,连弟妹我也被惊着了,若是那张氏能看到一二,想必也不会如此胆大狂妄了吧。”
李妤一怔,看了潘挚一眼,“原以为你病中对外间的事早就不闻不问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只是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还须我着意去探听吗。”
李妤停下手上的动作:“秋夕,你可知我这一年里,日日祈祷,你的病早日好转,这样,我在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潘挚愣住:“这与我有何干系?”
“我时常给你发帖,你虽不多理会,但总有一两回应,然而近些日子来,每每发,你府里人总拿病重为由,连面都见不上,我原本是习惯了这些借口,不甚在意。
但不知张氏从何处得知,你的确病了,来势汹汹,还说大夫也查不出缘由,她说你已是强弩之末,届时,我失了你这个护身符,她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不必把我放在眼里。”
“糊涂,你怎么会有此荒唐的想法,你的家世犹在我之上,你父亲为国捐躯,叔父力壮,兄长戍守边关,受官家爱重,这些都是韩国公府所不能比拟。
你我同为正妃,岂会是区区奴婢能架在你头上的,你若是连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自怨自艾,如何能推倒旁人身上,不说我身子究竟如何,就说我若真去了,难不成你也要赔了我去吗?”
李妤呆呆坐着,听到潘挚最后一句话,忽的悲戚一笑。
潘挚一愣。
李妤……当真有此想法。
“出身?秋夕,出身高贵,就能得到王爷的爱惜吗?”
李妤的话本来是指自己,然而潘挚也被这句话激得浑身一颤。
是啊,能吗?
潘挚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怎么能强迫李妤去做。
赵元侃能为刘丽华做这些事,那赵元僖如何不能……
同是一样的开头,一样的过程,兴许还会是一样的结局,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李妤。
潘挚气急,愣是无法辩解,余光瞥见门外有个躲闪的身影,潘挚喝斥:“谁!”
赵元侃和一众兄弟们在正厅闲聊,今早已经开朝,许多杂物堆积,所幸并无要事,皇帝便准允这群兄弟们先到许王新府闹上一闹。
其余大臣都是下朝后,有了空闲陆续到达。
朝臣坐在一屋,没多久又聊起了政事,话语刚开头没多久,便听到女眷的厅内一阵骚动,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赵元僖皱起眉,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在今日这个日子里扫兴。
赵元份眉头皱的比他二哥更重,这样的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
没多久,那方便有人来报,越王妃推倒襄王妃,言语不善。
赵元份反应比赵元侃更快,他早就想到李氏肯定又和哪家夫人争执起来,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潘挚。
赵元侃拉住赵元份想要冲进女厅的步伐,劝他:“我去看看,四哥你……找找李氏。”
赵元份眼眶红了,这天杀的麻烦。
使女领着赵元侃到潘挚暂且休息的厢房,屋内说话的声音虽轻,门外隐隐能听见一些,他示意使女不必跟着,自己走近了些。
他来得晚,兴许有许多话听不全,半猜着她们说话的内容,依着自己对潘挚的性子的了解,大抵也能猜得几分。
“出身?秋夕,出身高贵,就能得到王爷的爱惜吗?”
他知道这句话是李妤问的,门外偷听的赵元侃也愣了,赵元侃心底回了一句,能的,只是好像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王……王爷。”怯生生,稚嫩的声音突兀在身后响起。
赵元侃受了惊,回身一看,约莫是个十二三的女儿,身形矮小,模样稚嫩,衣着并不像是许王府使女。
“你是谁?”赵元侃问道。
“奴家乃镇州路都部署郭守文之女瑶君。”郭瑶君怯生生回道。
“哦,郭将军之女,你为何在此?”
“奴家是,奴家是随益王妃一道来的,奴家暂住韩国公府,今日前来,也是代表韩国公府和郭氏前来祝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