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还是一如既往来宿舍找我,有时帮我洗床底下的一大堆臭袜子,有时给我织毛衣,还有时为我买一些高档衣服和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宁宁很会“收买”人心,为了让我同舍的几个哥们替她说话,还专门为这几个足球迷每人买了一双进口的足球鞋。看到我对宁宁的冷淡,同舍的几个家伙纷纷谴责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还扬言,如果我再冷遇宁宁,他们将开除我的“舍籍”。
看到这一招不灵,于是,我又心生一计。那是一个周末,我告诉同舍的哥们“回避”一下,那几个家伙还认为我和宁宁又好上了。下课后,我约数学系的一位特别漂亮的“女诗人”来到我们宿舍,我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艾略特,谈论着天才而薄命的诗人海子。估计宁宁差不多来到我们宿舍了,我便把提前准备好的啤酒和牛肉干等宁宁送的食品拿出来,坚持要和那位女孩为了“诗歌明天的繁荣”干一杯。正当我们举杯畅饮时,宁宁来了,不,宁宁端着一盒我最喜欢吃的“江南米线”来了。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脸色霎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然后,她扔下手中的饭盒,便怎怎孽地走了。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庆幸。
半夜,我突然被“嘭嘭”的敲门声惊醒,宁宁同舍的几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宁宁吃了三百多片安眠药,已被送往医院抢救。我听后,脑袋“嗡”地一声响了,也匆忙赶往医院。
通过整整一夜的抢救,宁宁终于慢慢醒了过来,当她看到床前的我时,马上又兴奋地微笑了,忙问我累不累,我强忍住泪水,摇了摇头。
这次变故,对我的打击很大。我清醒地意识到,猛然提出分手,对痴情的宁宁来说是不现实的;但如果继续和她谈下去,将来对彼此的伤害将更严重。我必须采取另一种策略。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秋日里,我约宁宁出来。宁宁高兴得像个孩子,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虽然已近深秋,宁宁还是穿了一身翠绿色的连衣裙。我们沿着飘满黄叶的小径向山边走去。一路上,我俩都没说话。当我们走到我们曾经相识过的教堂时,我停下来,打破了沉默,对宁宁说:“宁宁你认为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当然有必要。”宁宁眼泪汪汪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宁宁,我们都不要坚持了,还是让上帝来决定吧!”我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你还记得我们相识是哪一天吗?”“五月二十日。”宁宁回答。“是的,那一天下着大雨,假如没有那场大雨,也许我们永远不会认识的。”我顿了顿,无限伤感地说:“这样吧,从今天起,我们暂停接触,直到明年的五月二十日──假如明年这一天还下大雨,说明我们的缘分是上帝安排的,我们就继续谈下去;假如这一天没有下雨,我们也不要再勉强了,就各走各的路吧!”听了我的话后,宁宁大吃一惊,她不明白,我何时由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唯心主义的教徒。但乙双冷漠的眼睛告诉她: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最后,宁宁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明知道这是一个残忍的圈套,但我还是不愿放弃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从那以后,宁宁再也没来找我。听朋友说,宁宁经常请假,去省和国家水文部门找资料,不知搞什么名堂。我听后,很是感动,我知道宁宁是找每年五月二十日的水文记录,以此来推断明年这天下雨的概率。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接近又一年的五月二十日。头几天,同舍的那几个家伙就坐立不安,天天盼望着下雨。为此,这几个无聊的家伙还去求助于当地的空军放催雨剂,结果被当作神经病赶出了机场。但我的心一直放不下,非常担心这天真的下雨。
直到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这一颗悬着心才放了下来。因为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别说有下雨的迹象,就连一丝云彩也没有。但见万丈霞光中一轮红日徐徐上升。真是天助我也。我想,宁宁从此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但同时我也有一阵阵心疼的感觉。
这天睡觉前,我们宿舍的几个被酒精烧红了眼的家伙,望着满天的星斗,大骂老天爷不长眼,其中一人竟“呜呜”地哭了,说可怜的宁宁不知怎么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我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心想,任你们闹吧,等到十二点以后,我就彻底胜利了。在同伴们指桑骂槐的埋怨中,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夜里十点多钟,我突然被上铺的同伴喊醒,说:“张正直,你醒醒──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竖起耳朵,但听见雷声大作,倾盆大雨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我匆忙拉亮电灯,窗口的屋檐下,雨水顺着瓦沿已形成了“瀑布”。刹那间,我仿佛疯了似的,推开房门,冲了出去──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是怎样亘古未有的一场特殊的“大雨”!我心之星空殒落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但见宿舍前面不远处的月亮湖边,有四十余支喷灌式水龙头在路灯的照耀下正对着我们宿舍喷洒;我们宿舍的窗台上面,一台高分贝的大功率音响正播放着“雷鸣交响曲”;湿漉漉的宁宁竟痴情地站在我们宿舍的门口。我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像正在喷洒的水龙头,哗哗地流了下来。几乎是扑上去的,我将宁宁紧紧地揽在了怀里,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吻她。
宁宁,消瘦的宁宁差一点昏倒在我怀里。周围所有的窗口都拉亮了电灯,传来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雷”声更猛了,“雨”更大了。
后来,我和宁宁的爱情遭到了宁宁父母的坚决反对。大四那年,宁宁被父母骗回家中后,即被送往日本留学。为此,我曾多次到宁宁家中找过她父母,恳求让宁宁嫁给我,但都被拒之门外。不久,心灰意冷的我毕业后回到了原籍。从此,和宁宁失去了联系。光阴岁月如流水,十年别是一重天。十年后,我回母校参加校庆。学校里的变化真大,原来我们住过的平房都已变成了高楼大厦,在月亮湖边,我遇到了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女同学青。青告诉了我这样一个辛酸的故事:宁宁在日本完成学业后,即被留在她父亲在日本开的一家电器公司工作,终生未嫁。数年后,无疾而终。青说完,从提包里慢慢地掏出了一封信说:“这是宁宁弥留之际委托我带给你的。”我轻轻展开,只见上面有一行熟悉的笔迹:“风,我曾想过,一生中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我先走了,祝愿你能找到一个好妻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千万不要和她订来世的盟约,来世,我在天堂等你。”我一阵晕眩,泪水禁不住地流了下来,眼前的建筑,喧嚣的人群在我泪眼里慢慢隐去,时光唰唰地倒流,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是我生命中一场永远晶莹的初恋雨!
再读这一篇文章已经过去7年了,那时候我们上高中,枯燥的高中生活总是在一点三线的重复着。那时候的心是多么的静啊、纯啊,多么盼望有浪漫的爱情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于是,每天会望着天边的朝霞猜想今天也许会有一段经历走过我的青葱岁月,可是不巧的是,同学们依旧是来来往往,好像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等待浪漫爱情的迹象。这一点总是时刻提醒着我们,于是每天又会数着星星进入梦乡。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年轻啊,年轻的没有忧伤,年轻的只有想象,好像每一次与女孩擦肩而过都会认为我的爱情就像天边的云一样不知不觉间就来了,可每次都会又不知不觉的走了。会很羞涩的说上一句话可能就会认为这就是故事的开始,可每次都没有开始……年轻的心啊,就像一颗跳跃的精灵一样,时刻让我准备着。这种想爱的心让我的心灵清净如水……这篇文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那时候的我们学习生活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让我们渴望的心找到了释放感情的基因,痴迷的认为爱情就应该像这样,爱就是轰轰烈烈,爱就是为爱的人付出完全……真是怀念那些走过的青葱岁月啊!
寂寞烟花巷
1
她发过誓再不要来这里的,她还是来了。
这条小街巷,挤在两个小区的围墙之间,并且顺着高高的栅栏蜿蜒,不足二百米的距离,因为转折了几次,平白地多了几成深邃。在街巷此端,是望不见彼端的,不知道这街巷的首尾之间,算不算不许人间见白头的注释之一呢?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她又来这里了。
2
自从一年前她病愈,从医院回来,她就得不定时地来这街巷,而且几乎都是午夜才来。
成林起初拦她:“朱朱,不要去,是我不好。”
抱她那样紧,是真的要留下她,不是作势算数的。她几乎被。但是心头热血一起,恨便也跟着来了,于是还是出门去了。
后来他气恼起来:“文朱,你有病啊,一定要去那里。”
是的,她曾经病过,割了脉,在医院里昏睡,明明可以醒过来,可是她鼓励继续睡,睡足三天,医生命令她醒:“你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不不不,我不要出院,我病没有治好,我不出去。”她哀求医生,一声一声地,都是“不不不,不不不”。
仿佛旧戏里那些受惊的旦角,在台上甩着袖子,一叠连声地“呀uff0duff0d呀uff0duff0d呀”,后面弦管加急,置她于绝境,然后惊堂木一拍,催她快拿主意。
可是,她怎么拿得了主意呢?割脉的时候是决然的,勇气一刀就用尽了。偏偏死不了,活过来了,这可怎么有勇气呢,面对满目苍夷的?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人到中年,谁没有的苦衷?还不是得咬牙撑过来。见这女子,年纪轻轻,为了一点点爱恨便死去活来,非常不屑:如果是女儿,不如不要生她养她。
只是她是医生,断不能对的病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套了一句戏文:“命是你的,你不爱惜,谁有空帮你爱惜?”
转头看见脸有愧色的成林:唉,这男子,若是无情,怎么又在病床前守足三天呢?于是加赠他一句:“你真爱她,就努力让她健康,别到医院来才知道照顾她。”
成林连连点头,诚挚得如她初见他的时候。她心里一酸,到底还是跟他回去了。
彼时的他,还是有心的。但是现在,他连坐起来骂她有病都不肯了,明知她起床,半夜里悉悉簌簌地换衣服,他装作没听见,翻个身继续睡。
3
第一次走这条街,她是二十一岁。为了要和他一起,她几乎要和家里决裂,毕业的时候不肯回去走父母铺排好的路,只身留在这杂乱的城市,街道全无章法,最初一个月,她经常迷路。
不不不。谁说她是只身?她还有他。
那一次她又迷路了,坐车错了方向,司机在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放她下来,同她说:“走小路,穿过前面的集贸市场,右拐,就可以回去了。”
黄昏里,集贸市场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尘满面鬓如霜的,她是不同的,想起她和他还有大把的光阴等着被虚掷,她觉得骄傲。
他们已经看中一处套房,三成首期,以后她会和他一起供按揭,二十年的按揭!如此漫长的债,她不以为苦uff0duff0d便是三十年四十年,也不会叫苦的,因为是和他一起。跟着人流徐行,想着一年后可以交房了,以后会有的厨房,她终于也可以为一个人洗手做羹汤了。想着想着,心里是快乐的,眉梢眼角都堆着笑意。
不觉黄昏已浓,市场有好几个出口,她选来选去,怎么都不对。胡乱地走,便发现了一条特殊的小街巷。
窄窄的,宽约二米,一边是住宅小区的铁栅栏,另外一边是一个个鸽子笼般的房子,是违章搭建的那种,墙和顶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间间屋都亮着粉红的灯,又看不见出口,只觉无限的奇异诡秘。
她怕了,给成林打电话,他正在加班,为了供楼,他开始接很多的零散图纸,一样认认真真地做,很辛苦。
“什么?迷路了?你在哪?身边有什么主要标志?你等着我,原地,我很快来。”他急了,她反而不急了,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会。
安然地等,不去理会陌生巷陌了,背景逐次淡化,终至消失。
4
一年期满,在空荡荡的新居,成林郑重地说:“朱朱,我们吧。”
她没有故意刁难他,很肯定地点头。
谁知道那么快便出事了呢?若早知道,当时多矜持一阵,的退路便宽阔多了。她后来不知道多么后悔。
没有知会任何人,借当时心里热情的东风,直接跑去民政,齐齐对着拍得丽微笑,签了字,以为从此是一成不变的幸福,恩爱绵长。
那时候成林的工作有了起色,应酬多了起来,陪她订了装修公司,一切事务就交给她了。新居与公司的距离,地图上看起来近,但是绕来绕去,走起来不知道多远。同事中有个叫万事通的中年,故作神秘地同她说:“小道倒是有,就是你一个年轻子,经常从那里走不方便。”
那么熟悉的街巷!白天里没有粉红灯,愈发破败。玻璃门上,大同小异地写着“xx休闲”“xx美发”,下午的阳光不错,很多女子挤在一个个门后的沙发上,聊天看电视。忽然明白了,这里便是报纸上经常说起的烟花巷,虽经数次整顿,仍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很诧异地和成林说起,对那个街巷里比她少穿一件衣服的女子们,不以为然。对她们绝不同情,恨她们怎么不去找正经事情做。唉,那时候年轻,不懂得通融,所以显得格外残酷。
成林说:“别走那里了。”但是她忍不住想要窥探另类。她以为她没可能和她们拉扯到一起的,所以要抓住机会一般,时时打那条街巷过。
婚礼在即,她对事业遂萌生退意。递了辞呈上去,经理接了,但是又同她说:“并不能代替工作。”她不分辨,但是一直微笑。经理便又说:“两个月后吧,我可以找人接替你。”
一日万事通愤怒地对同仁们道:“太不象话了,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们,我和老公一起走,她们居然当我面拉客。”
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急着表现的幸福:“她们可能也是看人打发吧。”
万事通的脸色沉下去:“你看好你的成林吧。”
她傲然地笑。
5
偏偏就是那一夜。
那一夜,装修公司退场,她在厨房里煲汤,对照着虚心请教得来的经验:排骨先在锅里过油,加了姜,注入少量水,清洗骨头里的油腻,浮油过尽,然后换瓦罐,在一罐清水里熬,一定要瓦罐,不然汤不香;汤水沸腾三分钟,投入新鲜的藕,再沸腾,守着看汤汁白了,换文火,慢慢地熬,熬3小时。
3小时。
6小时。
9小时。
她一直熬着那罐汤,汤汁全白了,慢慢蒸发了,她又加水,继续熬。细细地熬,密密地熬。存心让忘记时间,因为喝汤的人,没有回来。
12小时。楼上楼下开始苏醒,她没有醒,因为她根本没有睡,继续不知疲倦地熬那罐汤。
15小时,他回来了。她惊得跳起来,去看那汤,正好熬干了。是成精了吧?化作烟雾飞走了。
成林说:“这次的方案成败都在他们身上,他们要我作陪。喝多了酒。我也不想的。对不起。”
不,哪里有什么身不由己?分明是当事人不够坚定,有意无意地放弃了抵抗。哪里有如此多的精力,来对每个人逼良为娼呢?
可是她当时偏偏看不破uff0duff0d也许只是因为:对他没有死心,所以骗骗,迁怒于人。
她不服气,拉着他出门,装备上自以为大方得体,无懈可击的,逼着他辨认,哪一家,哪一位。他看着她,脸上满是死灰之色,偏偏嘴角坚持挂住一个惨淡的笑容,非常突兀。
她只恨点头点得太快。现在能怎么样?真的能决然地他?
大学第一天就认识他了,那时候她十七岁,五年之后,公证了,就等婚礼了,他来说对不起。他,她怎么甘心?没有得到一次婚礼就成为失婚妇人?让亲友痛心她的被骗?让万事通们有了嘲笑她的把柄?
不不不。真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她还爱他。
第三天,她去公司,请求收回辞呈。如常地,继续筹备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