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露天放置的花花草草,虽然被一夜的风雨摧残的有些奄奄一息,但幸亏雨雪不大,尚有几丝生命存在。米小罗一个人吃力地把那些花盆一一挪进了客厅一隅。用尽全身力气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幽幽地飘过齐萧的影子。这些花草,以前可都是齐萧的挚爱。
在这种阴雨的天气里,想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都只能会让自己的心里更加暗淡忧郁。可米小罗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座在沙发上喘息平静了一会儿,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放进了一些蜂蜜,然后用调羹慢慢地搅匀,小口小口地喝光。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朋友的婚介所里,她还有一个约会。虽然米小罗对这个约会并不感兴趣。她心里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借用另一个人的影子来为自己疗伤。可是朋友已说过多遍了,那是一个不错的香港商人。在香港和岛城都有自己的公司,香港岛城两边跑。米小罗在心里又劝了自己一遍,去吧,就当是给朋友一个面子,也给自己的黑色心情放个假……
米小罗来到卫生间,开始为这个约会梳洗打扮。她挤了一滴洁面乳,在手心搅匀,又轻轻地涂在脸上。镜子里,一张女人清瘦苍白的脸,把米小罗吓了一跳。看到自己苍白的脸,米小罗忧伤的眼睛里又飘过齐萧的影子。她用水一遍遍地反复冲洗着自己的脸,可是齐萧的影子,依然还在眼前。米小罗,紧紧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里一滴一滴渗了出来。这张苍白的脸正是齐萧留给自己的八年的岁月的烙印。她又开始用水一边一边地冲洗着自己的脸。
哭过之后,米小罗还是对着镜子,给自己精心地化了个淡妆,脸上还扑了点腮红。镜子里,二十八岁的姑娘,看起来,又有了些许往日的鲜活。
米小罗从衣橱里给自己挑了条牛仔裤。上衣呢?米小罗对着镜子问自己,穿一件颜色靓一点的毛衣吧。想想自己平日里从周一到周五,穿的都是房地产公司配发的格调灰暗的职业装。不为那个香港男人,就为自己今天能有个好心情,米小罗挑了一件橙色的高领羊毛衫,套在身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暖色调的羊毛衫让米小罗的皮肤看起来不那么苍白了,灰暗的心似乎也有些明朗了起来。米小罗,对着镜子强迫自己来了个微笑,于是露出了两个尖尖的可爱的小虎牙。自从齐萧走了之后,她还没这么精心打扮过。
也许肚子里吃点东西,人会显得更精神一些。自从齐萧走了以后,她也就没有了吃早餐的习惯。米小罗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的蔬菜,大多都缩水了,皱巴巴的,看得米小罗没胃口。凑和一顿吧,中午路过易水莲花的时候,记得要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米小罗提醒自己。于是,她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燕麦片,从冰箱里拿出几片海苔无糖饼干,算是对付了自己的早饭。
二
米小罗在下楼的电梯里遇到了楼上的刘姐。刘姐问她这件白色的风衣是在哪里买的,真漂亮。回刘姐话的时候,米小罗的眼前又飘过齐萧的影子。
这件风衣是前年齐萧从韩国给她带过来的。齐萧说,这是韩国最新的款式,可是韩国的女孩身材没有中国女孩的身材高挑。身高1。65米的米小罗把风衣随便往身上一穿,齐萧直瞅地眼睛都亮了。齐萧说,米小罗,我的老婆真是个大美人。
齐萧是一名去韩国进修的首席服装设计师。去韩国之前,是米小罗的男朋友。去了韩国第二年,回来后和米小罗领了结婚证,成了米小罗没有举行婚礼的合法丈夫。
到了第四年的时候,也就是今年国庆,齐萧却回来对米小罗说,我们取消婚礼,分手吧。
为了筹办自己和齐萧国庆节的这个婚礼,忙得晕头转向的米小罗问齐萧,为什么?
齐萧的眼睛始终躲着米小罗,但最后还是直接地告诉了米小罗。我不打算从韩国回来了,你知道岛城的服装设计业就那么大一片天,而想分这杯羹的人却是云云一大群人。
米小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齐萧,盯着这个曾对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她沉寂了好长时间,忽然兀自在那里哈哈地干笑了起来。那笑声让自己听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更不要说,自知有错的齐萧。
你滚,滚到韩国那个女人身边去。米小罗悲愤地狂笑着,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身力气,对着齐萧狂喊。
齐萧低下了头,米小罗,你不要这个样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在韩国,最艰难的日子里,是她帮了我……她是一个病弱的好女孩……
从十二楼到一楼,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多。到了一楼的时候,齐萧的影子仍然爱恨交织地在米小罗的眼睛里晃悠。刘姐出电梯时,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眼睛里蒙一层迷蒙的雾水。
米小罗出电梯的时候,整理了一下风衣的下摆,用面巾拭干了眼里的雾水。掏出手机一看,八点半了,上面有朋友小文打来的四个未接电话。这些日子,因为神经衰弱,夜间睡觉的时候,她一直习惯把手机的铃声调到静音上。
三
车库里这辆蓝色的雨燕,是在齐萧出国以前她和他按揭共供的。齐萧和她分手后,银行里的房贷和车贷,齐萧都一次性给付清了。米小罗当时坚持不要齐萧的偿还。可是朋友们都劝她,既然感情没了,年近三十岁的女人要是再没有点经济物质基础,在岛城这个地方,那还怎么活人?她们告诉她,人,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她轻轻发动了车的引擎,把车缓缓地开上了香港东路。路上,车如长龙,冰天雪地里,都在小心翼翼地向前蠕动着。米小罗忽然后悔没有把车开到海岸路,那边的车辆会相对比较少。
雨刮器在眼前来回晃动着,雨雪越来越大了起来,四周一片雾蒙蒙的。米小罗有些烦躁的心里更加压抑。这种烦躁,在齐萧去韩国后,自己就莫名地沾染上了。夜里比白天的时候更甚。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黑暗中,烦躁让黑夜开始变得漫长。她,开始失眠,有时候,会起身点一支烟。只是细细长长的摩尔烟,会把她伤口的痛越拉越长。
齐萧刚去韩国的时候,说米小罗,你在岛城,安静地等我回来。然后,咱们自己开家服装设计室。我负责设计加工,你利用售楼的特长来销售咱们的服装。米小罗却歪着头调皮地说,我可不想做个什么女强人,等你学成归来,有份稳定的工作,我最大的愿望还是给你生个宝宝。齐萧笑着刮刮她的鼻子,憨小罗,那就两个吧!于是他们哈哈大笑着倒在了一起。
路上,米小罗不停地接到朋友小文催促的电话。说那个香港人昨天听说了米小罗的个人条件,今天早上八点半就从市北赶过来了。米小罗在心里苦笑了笑,从市北到市南,这样的天气,至少要一个小时的里程啊。米小罗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看起来那个香港人对她倒是挺认真的啊。
朋友小文说,这个香港人是个丧妻的中年男人,祖籍天津。在香港有一家国际旅行社,前年来岛城又投资了一家旅行社。妻子原来是岛城人,去年因病去逝。身边没留下一儿半女。所以,现在还是想找个岛城姑娘,说是看上了岛城姑娘的善良本分劲。当然,那个香港人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找个学历高,品貌好的姑娘来给自己繁衍个下一代。一想到朋友小文对那个香港人的介绍,米小罗的眼睛里又飘过齐萧的影子,想起了齐萧的那句“两个”的话来。今生,除了齐萧,她还会再为别的男人生bb吗?
车,仍在缓慢地爬行。随着雨雪的越来越大,地上越来越滑。米小罗看看时间,九点十分了。隔着车窗,看空中飞舞的雪花一片比一片大。她心里开始后悔这样的周末,自己不应该出来。
记得齐萧刚去韩国的时候说,在那里,很孤单很寂寞,看到韩国冬天飘雪的日子,就仿佛是看到了米小罗美丽的身影。此时的韩国,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下雪?米小罗为此时自己的心里竟然还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而感到悲伤。
悲伤里,她想起了王菲的那首《彼岸花》。“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听见土壤萌芽,等待昙花再开……”米小罗轻轻地哼了起来,忧伤的歌调轻轻地回荡在车里,米小罗觉得眼里有股苦涩的液体流进了嘴里。
车过泉州路的时候,隔着玻璃,恍惚的米小罗忽然感到右侧急速倾轧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连人带车就猛然扑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四
新春过后,乍寒还暖的时候,江南水乡梅镇,古桥头,新开了一家鲜花店。镇上的人们都说花店里的花美,人更美。店主是个年轻美丽高挑的女子,只是见了镇上的人,除了微笑,她便不再多言语。但小店的生意却出奇地红火。
这一天中午,店里来了一位高大的帅小伙,他指名只要“彼岸花”。店主去城里进货去了,看店的小姑娘,查遍了店里所有的花,也没找到叫“彼岸花”的花。小伙子说这个店里的店主知道这种花,临走的时候,他把一张名片交给看花店的小姑娘,要她一定转交给她的店主。小姑娘接过名片,只见名片上印着:“岛城米萧罗时装设计工作室”。小姑娘迷惑了,她店老板的名字也叫“米小罗”啊,怎么会和名片上的时装店名字只差一个“萧”字呢?
小姑娘手里握着名片,看着小伙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禁不住又弯下身,在店里四处寻找那种叫“彼岸花”的花。她来店里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花啊?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花?要这个帅小伙从千里之外的岛城飞到这里,只为寻这一种花。她看看手里的名片,再想想那种自己从没听说过的花名,脑子里更加迷惑了,难道只有她的店主才知道这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