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位于北域南端。
南行四百里,便是荒林。地处平原,物产丰饶,而且周边还聚集了不少大小村镇,几乎没有凶兽扰民之忧。
湖城存在年月也有近千年了,在北域算不得什么大城,但说起来,也能勉强排得上号。
其中湖城大小家族林立,像贺家、公孙家,不过是湖城中流势力,称不上巨头。
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北域跟南域的差距了。在南域,就算是一些大的城市中,玄境六阶也绝对是顶尖级别了。但在北域,只能说高不成低不就。
而北域有两大宗门立足,自然不乏人才。地境在这里,不算稀奇人物,远没有南域那般珍稀,寻常人一辈子都遇不见一位。
起码,在这湖城之中,就有一位地境存在。这还是明面上的,或许市井之中,还藏着不少高人。
公孙家族在湖城有不少街铺,也算殷实。照公孙止约所说,这一趟他才从临近的越城回来,去采购了一些湖城缺少的货物,用以赚取差价。
具体是什么货物,公孙止约语焉不详,赵政自然也不会多问。
只到了湖城,高大的城墙看起来不比彭州城宏伟多少,只是门口的几个守卫,就有化境巅峰修为,高下立判一眼明了。
有公孙止约带路,门卫自然没有过多盘查。进入城中之后,行人如梭,但见是公孙止约在前,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道路。
虽然在湖城称不得巨头,可同这些寻常百姓比起来,公孙止约还是有些分量的。
一路来到一条偏僻街巷,眼前便是公孙家的宅邸了。公孙家人数不多,甚至还比不上岳家、萧家之流。
除了公孙止约和他夫人、女儿外,便只有几个管事和十几个仆人。至于余下的一些护卫,在方才也死伤了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三十人左右。
这也是北域的另一大特色,除了一些真正的巨头家族,多数家族都是真正的一言堂,没有太多旁支。虽说香火不旺,但若是家中能出个厉害人物,在北域立下根基倒也不难。
像公孙止约,他前面几位先祖,修为俱是不高。也就到他这,才修到了玄境六阶,在湖城站稳了脚跟。
若他的后代不能追上他,那公孙家族在湖城也就自然除名了。从这一点上来看,北域的家族竞争更为残酷,基本每一代都要更替一遍。
而能做到三代不断的,就几乎都是一些屹立在最顶端处的强大家族了。
“小环,快去吩咐厨房上一桌酒菜,有贵客来访。”一进门,让几个下人将货物拉去仓房卸下,公孙止约带着赵政一行人来到大堂中。
方才吩咐完丫鬟,就见一个妇人施施然行来,对着赵政三人行了个礼,才向公孙止约问道:“老爷,这几位是?”
公孙止约使了个眼色,可惜贵夫人没有体味懂。这时赵政已经上前,恭谦有序的回礼笑道:“这位就是公孙夫人吧?难怪公孙家主一路上马不停蹄,原来是家有娇妻等候。”
“咯咯,这位公子好生会说。”贵夫人捂唇娇笑一番这才道:“厨房里的下人手粗,我还是亲自前去,为几位做几个点心。还请公子稍等。对了,看公子年纪与小女相仿,年轻人之间更有话说,我这便……”
“咳咳!”旁边公孙止约脸都黑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他却没察觉到,自家夫人看赵政那眼神,都快柔出水来了。平日里将他视作主心骨,今天却接连无视,只笑着就出去了。
待赵政几人入座,看着公孙止约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不禁笑道:“公孙家主何必这般忐忑,先前那不过只是我手下这位小兄弟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呵,前辈说笑了。若是能让前辈看上,也算是小女的福分,只是……”
“只是什么?”见公孙止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政知道他是有话想特意告诉自己,便接着问了。
公孙止约故作苦笑道:“只是小女已经被月华学府选中,若贸然跟了前辈,与月华学府失约,恐会为前辈惹上麻烦。”
“月华学府?”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赵政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有些不爽。
这时弈女搭话解释道:“月华学府乃是由皇室操办,专为皇室朝廷提供优良人才。能入月华学府者,无不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据我所知,去年整个南域之中,也只有六人被选入月华学府,可见这公孙小姐,的确是人中龙凤,单凭这一点,未来成就便不可限量。”
原来如此,只是个学院呀。而且还是皇室操办的,这就让赵政有些难办了。
他总不能跟皇室闹翻,毕竟云霜便是皇室的人。扯来扯去,关上门都算自家人的事情。
不过赵政却不是那等受得了气的人,瞥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公孙止约,淡淡道:“多谢公孙家主提醒,不过公孙家主放心,赵某人修为不高,眼界却是出奇的高,令千金可未必就能被我瞧上。”
此话让公孙止约一番窝火,奈何发作不得,只能点头应是,又作奉承。
却这时,一个人影从外头跳了进来,还未站稳便咋咋呼呼叫道:“爹,你回来啦!”
待四人转睛看去,只见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扎着一条马尾,一身轻装。脸上不着粉饰,却是蒙着一层黑灰,看样子不知刚从那个旮旯里爬出来。
五官端正、肤色称不得白皙,却十分健康。仔细看来,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乃上流之姿。
可惜,在看惯了风华绝代的赵政眼中,完全不足称道,一时间便兴致寥寥的扭过了头。又见弈女调侃似的盯了自己一眼,不由嘀咕道:“说真的,她还没你好看。”
“你!”弈女气得牙根发痒,脸色却莫名的红了。
不等她发作,那少女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娇柔,大大咧咧坐在了桌上,提着茶壶就灌了几口。
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后,这才注意到旁边交头接耳的弈女和赵政,皱眉问:“爹,他们是谁啊?”
“璃儿,不得无礼。”公孙止约是知道自己女儿这性子,也就习惯了。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感觉有几分难堪,苦笑着对赵政解释道:“前辈勿怪,小女缺乏管教,从小便是这副男儿性子,让前辈笑话了。”
“哦,没事没事,挺活泼的。”赵政心不在焉的回着,让一旁弈女又是一阵腹诽。
见人家没达到心中的标准就敷衍了事,典型的色胚、饿狼!
倒是公孙止约莫名松了口气,但马上又因为女儿的话提心吊胆:“什么前辈?爹,他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你叫他前辈作甚。我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吧?”
“混账,还不住嘴!”公孙止约可是见识过赵政能耐的,恐惹怒了赵政,到时候谁能保得下他们公孙家。
奈何这掌上明珠被他惯坏了,一番训斥不但没起作用,反而让公孙璃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叫了起来:“爹你还凶我,我说实话嘛!”
“望前辈恕罪,小女性子便是如此,口无遮拦。”对赵政赔了个罪,这才沉着脸向公孙璃怒道:“还不向前辈请罪,有眼无珠的东西!”
公孙璃天赋过人,不然也不会被月华学府选上。公孙止约对这个女儿,那自然是极尽疼爱,何曾这样骂过她。
委屈之下,男儿性子的公孙璃眼中也不由泛起了泪花,拍桌而起大叫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他是你私生子不成!?”
此话一出,公孙止约还未觉得有多不妥,大堂的空气就瞬间冰冷下来。
赵政缓缓起身,脸色阴沉如水。
“你方才,说什么?”平淡的六个字,却让一旁的公孙止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还来不及阻止,不甘示弱的公孙璃就怒道:“我说你是他私生子不成,怎么了,莫非是被我说中了?”
“前辈息……”
啪!
一声脆响,让大堂之中落针可闻。从小到大未曾受过半点委屈的公孙璃,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这一巴掌,赵政已经可以收敛了力道,不然将她头颅拍下都不成问题。
可饶是这样,公孙璃依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暴怒而起,侧腿一扫,含恨一击。
“滚!”浩瀚的气势,让一旁的弈女和公孙止约都忍不住后退,更别提修为在赵政眼中拙劣不堪的公孙璃了。
仅只挥袖,公孙璃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砸到了大堂外的前院中,一时间狼狈不已。
公孙止约下意识想赶出去查看,但见赵政脸色,硬生生止住了。
“你,你竟敢打我!”等公孙璃从地上爬起,心知不是赵政对手。可看平日里惟命是从的父亲竟然低眉顺眼的立在一边,恨恨的跺脚之后,跑出了家门。
待赵政坐下,公孙止约长叹一声。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公孙璃被赵政看上。如今倒好,惹怒了一尊来历不明的强敌,便等于在公孙家的头顶悬起了一柄随时会落下的钢刀呀!
至于赵政,仿佛只随手打发了一只苍蝇,自酌自饮喝了口茶,这才淡淡道:“公孙家主教女无方,我便帮你管教管教,还请公孙家主不要怪赵某逾越才是。”
“不,不敢。”公孙止约还能说什么,方才都是公孙璃咎由自取,赵政能留她一条命,已经算是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