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东西八万里说不出是何形状的太乙大陆,八十一条山脉像八十一条巨龙盘踞其上,凶悍神威的龙头向大陆中心的一个白点聚拢,这个白点叫做玄女湖。
此刻这块大陆上,只见万千法宝漫天纷飞,罡风烈烈,杀戮滔天,声声撕裂。在战的修士见人便斩杀,只因黑山宗宗主黄生水下了“屠尽盛晋国”的宗主令!
这玄女湖畔上一个族人不过九百的尧汉部落,此时哄闹一团,方向不分的争先乱逃。
哀叹看得见又奈何?凡人岂是修士对手?
只见黄生水右手乌光剑一挥,剑气到处,一座圆木矮屋轰然坍塌。黄生水神识狂扫这坍塌木屋良久,“哈哈”一声长笑,收剑翻斗不见。众修士也纷纷遁去。
不知过了几时,从坍塌木屋的裂缝里爬出来两个小女孩,使劲地站起来。青丝蓬乱,满面尘垢。皆穿灰色麻布长衣,一个四尺个儿,一个三尺个儿。矮个儿的脸颊已被泪水冲出两条沟壑。
这对小女孩,姐姐欧阳艳较妹妹高出一头,今年八岁,比妹妹欧阳茹长两岁。
欧阳艳目光一扫,看见地上,由近至远,上千具尸骨七横八落,血洇尘土,倒映天色。满腔怨恨由然而生。一步一步,沉沉稳稳的到一具已断成两截的尸身前,深深三拜,心里宣誓:“爹,此仇不雪枉为人!您安心去便是!”顿时面色一下苍白,满口童牙格格切响,目光不茫反明,竟想到连仇人都不知道是何许人!
欧阳茹早已哭成泪人,泣声道:“姊姊,我们姊妹这么小,什么都不懂,爹就这么去了,我们怎么办?怎么生活呢?”
欧阳艳朗声道:“我命在我,不在天!妹妹,有我在,你会没事的。眼下先让爹爹入土为安!等我们学得本事再寻仇。”欧阳茹止了泪,点点头道:“全听姊姊的。但这些族人…”
欧阳茹点头时,看到那些血尸,竟然又颤抖的抽咽起来。
血尸有头颅爆碎,有肉*翻卷,断肢裂腿更是遍地。竟将这部落的凡人也几乎屠杀殆尽。那些修士当真凶暴狠毒。是人见了都心胆俱裂,不消说这个六岁的小女孩了。
不知欧阳艳从哪扛了把石锄来,刨了个成人大小的浅坑,就地教将她爹淹埋了。又接拉着欧阳茹的手,朝坟头拜了三拜。又看了看前方十丈外一字成排的二十几口枯井,伸手比画着圈儿道:“这些人,毕竟都是我们俩的族人,也不能让野兽叼了去。凭我们俩的气力是不可能一个个埯埋,也只能葬之枯井中了。”
听得姊姊如此说,当即喜从悲来。两个小女孩,歇歇停停,停停歇歇,饿了去没坍的圆木屋找点菽米熬粥,如此再三,忙了三天三夜,终于将近千具尸骨尽数投入那二十几口枯井中,再覆盖三层黄土。二人又是深深一拜。
欧阳茹盯住那坍塌的圆木屋,追忆起诀别时爹爹慈爱的笑容,“姊妹俩只能伏案不能动”的警句,不禁暗自伤神,双眼渐渐泛红。欧阳艳斜了一眼,竟露出一丝不屑。又想妹妹比我小,一丝不屑退去,道:“事已至此,算是我俩的劫数,不必如此。在此无谓伤愁,不如振作报仇雪恨。”说着健步去左边的圆木屋取来一对火石,在茅草铺的屋顶上啪啪几下,红红烈火百十息间烧烬。
熊熊火苗正要消退时,突然赤红的灰烬中冒出一缕绿光,那绿光不散反聚,缓缓凝成一朵绿色小小龙图腾的模样。欧阳艳一怔,忙卷起右袖,那图腾甚至大小竟与自己右臂上的图腾一样,再看了妹妹的右臂,也有一个一样的图腾。那图腾直到火熄灰凉才消去。
欧阳茹也是一惊一呆。
欧阳艳寻思,此事太过怪异,蹿上去,扒开灰炭,居然是两柄一尺长,绿色龙头柄,龙纹剑身的绿玉剑。又反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顺手别一柄在腰间,一柄别在妹妹麻丝靴上,记得爹爹诀别时伏案不能动的话语,忖道:“定是爹爹在木案下做了什么,只怕是藏了这对宝剑。”双目一转,叮嘱妹妹道:“小心不要掉了,此剑可能可保我们性命。”
欧阳艳寻思,心中兀自隐隐不安,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别的族人迁来,到时定不会有我俩的活路。记得在六岁的时候,族长带领族人就干过这么一回事,将他们老少男女杀个干净,不占人力而只占领地。想到这,不禁一个长长的寒颤。说道:“妹妹,我们生来是要磨难的孩子,竟遭灭族之灾,爹爹死于非命。我想此地不可久留,我们找些干粮,尽早离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背背包袱,携手并肩,往北的深山野林,在淡淡的暮霭中注去…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独自面对如此险恶人生,怎不让人深感悲切?如此无依无靠,何去何从?只叹:人生如磨,多磨多磨,来日苦多!
这太乙大陆,有势力从大到小:太乙、盛晋、玄光、丙阳、辰幽、地冥、震罡、灵火、门盈九大修真国,八十一条龙脉,每条龙脉之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峭山峰。山峰之巅便是修真宗派之殿。先前九国实力相对均衡,各占九条龙脉,对峙数千年,大小战事不断,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一百年前,太乙国的黑山宗宗黄生水去了大陆极北的冰罡洞之后,修为突然陡增,直至成婴后期第六层,誓死一统太乙大陆。
太乙峰为众峰之主,雄伟巍然,生机勃勃。古人云“踏巅太乙,为我天尊。群雄之本,谁与争风!”。
傲然屹立、黑漆龙角的太乙大殿,殿前在黑石板阶梯向南无穷无尽延伸下去。淡紫殿门上六百个碗口大的玄铁黑钉孔,缓缓吐着黑气,使得整个太乙峰淡淡的黑气氤氤。殿龛是一个鼋颅,鼋颅下一张胶龙皮座椅,椅上肃然坐着一个鹰眼虎头的老头,身披黑鳞铠甲,一柄八尺长的乌光剑横卧在桂木桌上,黑光闪烁。此老头正是黄生水。
老头目扫殿下四排九列三十六弟子,哈哈笑道:“百年前,老夫巧得机缘,修为突破成婴后期第六层,这太乙大陆已无敌手。如今九大国,只剩下门盈国的数十名余孽,自是无忧。只是盛晋国玄女湖畔的尧汉簇根怕是没拔净。”
大弟子周森出列拱手恭敬道:“据说尧汉簇虽与盛晋国宗主李汉之当年有些交好,但其乃凡人,以师尊的修为,自然无活口之理。”
八弟子林立洪声道:“师尊立志一统大业,筹划百密无疏,步步为营,才有如今的成功。况且师尊亲临把阵,我也曾查看过,无后顾之患。”
黄生水寻思:周森林立是我的得意得力弟子,他们这么一说,定是了。我当时也用神识查过,见未存生机…
“恭贺师尊一统太乙,成万金之主!”三十六弟子附表道。
黄生水虎头微微一点,鹰目露出一丝喜色,道:“林立,你去消了门盈国的残存。周森代理这太乙诸事。老夫去闭关了。都散了吧。”
众弟子齐应一声“是”,各自退去。
周森、林立都是成婴中期第一层,收门盈国的那些聚丹弟子自是如鱼得水。
至此,太乙大陆九国相争的局面结束,终归一统。
燕山,一座草木繁茂,山脉低矮的小山,山顶是一个方圆百丈大小的山谷,陡陷数百丈。若是在天空俯瞰,如一个巨大的铁桶,直插入大地。谷底有一个莫约八十丈的小岛屿,同样树高叶密,周围湖水环抱。此地距覆灭的尧汉部落后山仅六十里。
在山顶的边沿,站着两个体形消瘦,蓬头垢面,身着麻布长衫的小女孩,一高一矮。这两个小女孩,正是欧阳艳与欧阳茹姊妹俩。她们连夜从玄女湖畔摸走而来,天已蒙蒙放亮。
二人连夜摸走,好在凶猛野兽早已被猎取干净,一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夜鸟怪鸣,小兽长嘶,甚是渗人,大惊不断。几次妹妹吓哭,死抱姐姐不放。经妹妹这么一抱,姐姐面色也是苍白,手心冒汗。
欧阳茹摸了摸肚子,道:“姊姊,前方的路是个圈儿,走也无用,不如我们歇歇,吃点东西,我很饿了。”
妹妹这么一说,欧阳艳才感知腹内空空。不假思索,摘下麻布包袱,解开结子,铺在地上,两人伏地嚼起菽米饼来。
这菽饼本是干燥物事,一夜来,滴水未进,竟咽不下去。只能将菽饼在矮草叶上来回抹动,沾上露水,这才勉强吃下。刚填饱肚子,疲倦生起,双双哈欠一打,昏昏入睡。
正午,阳光火辣,四周热浪成旋,浅草萎靡。只觉眼前红红,心闷体酸,全身湿透,欧阳茹吓醒。双眼朦胧,原来是暴晒在毒阳下。试着缩了缩双腿,竟然无力。又来回滚两圈,方慢慢弯起双腿,一看脚底,血泡水泡长满,脚背皮肤破损,轻轻一碰,辣痛不可言。转过头,眼见姊姊同样如此,不由地抽咽来。
欧阳艳被吵醒,眼见妹妹如此,不禁鼻尖一酸,内心剧痛。搂着妹妹,右手轻轻拍拍,道:“妹妹,对不起!坚强点,我不信我们一直如此。这世界人心叵测,只有将来学了本领,没人欺负得了咱,报了仇,一起游荡世界,多自在。”说着双眼明亮。
欧阳茹道:“姊姊,说来容易,只是做来难了。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遇到坏人怎生应付?这里倒也安静,像处桃园,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来,等我们大一点再做别的打算。”
欧阳艳点点头,当的不忍妹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