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合该是为了自己活着,偏偏她不是,她为了心里的魔障活着,一边赎罪,一边忏悔。
齐府深处的囚牢里,郑钰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每当看守的人来看时她总是一个姿势,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没有焦距,仿佛沉浸在世界里,明明没有睡着,却没人能够叫醒。
被抓进来的第三天,看守人照例按时辰给郑钰送饭,见人还是一动不动,心里不免觉得晦气,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天动也不动,饭也不吃,不会是死了吧?”
这女的是谁恐怕整个式越族都没有不知道的,城里面现在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发生意外的人越来越多,原来半信半疑的人也不得不相信这个女子确实有不祥的命格。他被派来看着她心里也是老大的不乐意,不过生活所迫他也是没办法,但是依然不敢离她太近,生怕沾上什么厄运。
现在满城的人都盼着能早日处死这个灾星,盼着这四天能早点过去。这个女人可不能在现在死了,因为大祭司说了,这个女人如果随意处死没有法力加持的话会招致更大的祸事,那个时候没人能阻止得了了。
看守人咒骂了一声,不情愿的在身上摸索出钥匙,一大串钥匙让他找了半天才对应上郑钰牢门上的那一个锁,“要不是怕连累到老子,老子才不管你死活,扫把星!”钥匙刚刚进入锁孔,看守人便没了意识。再一看,那人躺在地上,后颈上插着一根细长的钢针。
仿佛是有感应,牢头这边昏过去,昏沉了几天的郑钰突然就醒了,一眼就看见了地上躺着的看守人,震惊的看着两个素昧蒙面的人,一男一女站在铁牢前打开了铁锁,男的面容俊朗,但是她可以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至于那个女子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郑钰又惊又疑,压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两人中的男子说话了,“钰儿,我来救你出去了。”
哪里是个男子,分明是个娇媚的女子声音,郑钰这才放下心来,又担心道:“惜儿,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没瞧到,站在萧妤身边的那个女子听到萧妤的声音也震惊的看了过去,不过郑钰和萧妤两人心里都装着要紧事,没有注意她迷茫的眼神。
萧妤马上又恢复到了男子的声音,她不屑道:“齐府的这群杂碎能拦得住我?”
郑钰不赞同的说道:“还是太过冒险了,这到底是窦姐姐的地盘,你们这样闯进来让人抓住了,他们人多势众,你和师兄虽然武功高强也要吃些苦头。”
萧妤马上说道:“我们挺多就是费力些,现在那窦氏可是要你的命,你还叫她姐姐?现在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再说,这地牢下有机关,你先出来再说。”
郑钰拒绝道:“这是我的事情,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萧妤不想再和她继续这样废话,她利落的打开牢门,一手抓住牢房栏杆,飞身进去郑钰的手,使劲一拽将郑钰拉倒门口,她小声喊道:“若栀,把她拉出去!”
若栀心领神会,马上拉住郑钰的袖子借力使力,把郑钰往外一拉她借着郑钰挣扎的力气闪身进入地牢中,郑钰还要进去,萧妤马上松手一蹬牢门飞身出去,揽住郑钰趁机将她带得更远。
这么一番功夫下来,萧妤愣是连脚尖都没沾地。
牢里的若栀瞧着她甚是潇洒的身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妤马上落锁,彻底绝了郑钰回去的念想。郑钰急道:“惜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与这姑娘素不相识,怎么能让她代我在这儿受苦?”
萧妤回头笑道:“若栀,把披风脱下来吧。”
若栀领会的点点头想,冲萧妤笑笑,温柔极了。没有了刻意的遮挡,这下郑钰才看见了这位姑娘的真面目,这女子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郑钰被震惊在原地,疑惑的看向萧妤。
萧妤为她解开疑惑,道:“这是若栀姑娘,她会在这儿替你待上四天,你放心,我会保证她的安全,所以钰儿你现在必须和我回去。”
郑钰还是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犹豫道:“可是……”
萧妤急道:“没有可是,窦氏身上有古怪,你那个未婚夫的死也有问题,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不想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在萧妤不断的劝说和游说下,郑钰终于同意和她回去,但还是再三确认“这位姑娘真的不会有事吧?”
将黑色的披风从栏杆的缝隙中递出来,若栀温柔道:“郑姑娘请放心,我相信萧公子一定会说到做到,保证我的安全,你们放心回去,我在这儿没事的。”她眸中的柔意不能更明显了,看着萧妤“萧公子,我会在这里等你。”
萧妤沉重的点点头,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只管安心照我说的做,事情的时候就是你恢复自由之时。”
他终于带着那位姑娘走了,若栀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地牢湿冷,她穿着单薄的白衣蜷缩在角落里,想着他令人安心的背影,若栀觉得其实她一点也不冷,她甚至觉得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暖过。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倒出一大一小两颗药丸,按照他的吩咐依次吞咽下去。
立刻觉得胃里开始发热,心里又想起他的嘱咐,‘这药不会危及生命,我保证,七天之后你睁开眼睛会第一个看见我。’
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啊。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从胃逐渐蔓延至全身的热意,她顺从逐渐弱化的意识,慢慢……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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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氏大概是非常信任这个她斥了重金造出的监牢,所以并没有派人多人监视着这里,相反已经去世的齐峥的房间门口,倒是有不少的人在巡逻。
萧妤几乎可以断定齐峥的死绝不正常。
从齐府的地牢中出来,萧妤没有带着郑钰回去那个小院,那里是众人皆知的郑钰的住处,一旦除了变故那里绝对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秦珵已经在客栈里等着了,他们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给了小二足够的封口费,不接住外人,对外只说客满了。而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是,这个客栈下面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萧妤不知道秦珵是怎么发现的,她也懒得去猜,反正他一向都像个神仙,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
萧妤没住客房,客栈的后面有一排小房子,是专门给小二和厨师们居住的地方,这里相对独立,离地道也要近一些。
房间都是早就吩咐人收拾好的,萧妤送郑钰去她的房间,又吩咐了小二烧些热水给郑钰洗澡,之后便拉着郑钰想说说话。
几天的功夫,郑钰的白衣早已不复之前的洁白无瑕,萧妤欲言又止,郑钰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想问什么,无奈笑道:“放心,他们没对我怎么样样,也没有动刑,更没有羞辱我。”
萧妤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怕窦氏背后再做什么手脚。”
郑钰安抚的握握萧妤的手,道:“我没事,我被关到地牢里后,只见过窦氏两次,但也是匆匆走了,没对我做什么。”
“没见过她?”萧妤皱眉思索道:“看她带人去抓你的时候恨不得要吃了你,我以为她是恨极了你,生怕她在背后对你动什么私刑。”
说到这,郑钰也觉得奇怪,“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她那么希望我死,却迟迟不动手,不过我以为她应该是觉得大局已定,所以不在我身上再废时间。”
“我觉得她可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主儿,可是这几天突然怎么突然没了动静?”萧妤猜测道“不安于室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要么是她没有能力所以不得不安静,要么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牵绊住了她的脚步……”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有些奇怪。”萧妤正苦苦思索时,郑钰突然出声道,“窦氏来地牢看过我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但都问了我同一个问题。”
萧妤惊讶道:“什么问题?”
郑钰边回忆边讲道:“她一直问我,齐峥有没有送我什么东西?但是我告诉她,没有。她来问了两次,就再没来过了。”
“你告诉她的是真的?”萧妤问道。
郑钰失笑:“我骗她干什么,齐峥是真的没有送过我任何东西,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没有定亲,怎么能私相授受。他只是领着我在城里转了一圈,又在齐府里转了一圈,还真别说,齐府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里面有一个不结冰的池塘,齐峥还说那是他家的镇宅之宝呢。”
提到齐峥,郑钰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人竟然已经不在了,她敛起笑容,叹气道:“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萧妤没有见过齐峥,所知的一点讯息也都是从郑钰口中得到的,她当然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感到哀痛,但还是见不得郑钰难过,她给了郑钰一个拥抱,安慰道:“人各有天命,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还在那样的躯壳里,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解脱,但是他若是含冤而死,不管作为亲人还是朋友,我们都应该给他一个交代,对吗?”
她可以听见她身后传来的哽咽,萧妤任她抱任她哭,待哭声停止了之后萧妤没有看郑钰,她转身去倒了杯茶水,递到郑钰面前,道:“渴了吧,补补水。”
她听见郑钰笑了一声,“惜儿,你知道齐峥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