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萧妤一伙人想着的已经不是怎样全身而退了，于他们而言离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如何解开郑钰的心结才是重中之重。

萧妤、秦珵还有郑祁几个人凑在一块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当然此次会议咱们秦大爷没说几句话，郑祁神游天外也说不上几句，到底还是萧妤拍了版，决定先得解了燃眉之急，查出齐峥的死因。

商量出结果了，萧妤才一拍脑袋，竟然忘了个关键人物，没有通知郑钰呀。她连忙将计划告知郑钰，后者当然没有反对，既然知道了事有蹊跷不查个水落石出也对不起自己背的黑锅对吧，认命是一回事，而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大体有了方向，那就实施起来吧。

不过问题也随之出现，齐府现在的戒备非常森严，这里的人“质量”不精，可是胜在数量，不知道窦氏从哪里能弄来这么多人在齐府巡逻，尤其是齐峥的房间门口，就有八个人在那守着，每两个时辰一换班，当场交接，不给任何人留有时间。

萧妤又开始犯愁，她本想用老办法易容成窦氏混进去，只要进了房间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可是根据郑祁的手下打探来的消息，这个窦氏狡猾极了，她在府内上下统一了暗号，只有对上了暗号才能确认身份，可这暗号一日一换，每日由窦氏亲自写好下发传看，这可让四人犯了难，郑钰又有言在先，不可硬闯，这难度就提高了一大截。

秦珵端起一杯茶水，在鼻尖闻了闻：“既然是找死因，当然应该和这事关系最密切的人查起。”

领会了他的意图，萧妤坐在椅上，不快不慢地用食指敲打茶几：“病人死了，谁的干系最大？”

郑祁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郑钰：“自然是看病的大夫，不过生死由天，命数到了大夫也没办法。”

萧妤嗤笑一声，笑郑祁平时说话没谱，一和钰儿扯上关系倒是谨慎的很，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转，没有说话。

郑祁自然之道她在想什么，看她那一脸的暧昧神色哪还有不明白的，郑祁板起脸来正襟危坐：“这我自然查过，不过齐府现在被窦氏围得水泄不通，那老大夫姓赵，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被窦氏拿捏在了手里。且根据我手下传回的消息，那窦氏心狠手辣，人质已经变成亡魂了。”

听到这儿，郑钰的脸色微变，不可置信的看向郑祁，眼带泪光，仿佛在确认消息的真假。郑祁回望过去，眼神愧疚复杂，但终究没有出声，还是默认了消息的真实。

“窦姐姐，竟会这样……”郑钰突然捂住胸口，手帕堵住口鼻，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手中的帕子拿下来，上边赫然出现红迹斑斑，郑钰竟是哀极攻心，咳血了！

萧妤、郑祁两人连忙起身簇拥上去，担心道：“钰儿，你——”不等两人说话，郑钰打断道：“我没事，这一口血闷在我心口好些日子了，如今咳出来了是好事，放心吧。”

依旧不太放心，郑祁到底是去城中医馆请了个大夫来，都说医者不自医，郑祁就是怕她有事不说自己硬挺着，不过后来的大夫为郑钰号了脉，也说郑钰的脉象平稳宽和，没有大碍，只要只需好生休息即可，郑祁终于放下心来。

郑祁眉眼哀愁：“没想到，窦姐姐竟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当年从前我就觉得她是个温柔热心的姐姐，后来在齐家再相逢的时候，我觉得她有些变化，但也只想到是我们都长了十几岁，境遇不同性格也自然会变，但我没想到她会变的这么离谱，这么……”心狠手辣。

那几个字郑钰没忍心说出来，萧妤替她说了，又道：“也许她当年就非善类，只不过现在现了原形，这也怪不了旁人，她不是当年的‘好姐姐’，你也不必再念着旧情了。”

郑钰点点头，没有应声。

萧妤叹了口气，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现在怎么办？”

这话是对着秦珵说的，被问话的人好像没有什么自觉，端了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像模像样的吹了口气，老半天才老神在在的说道：“既然我们进不去，那就把人叫出来。”

萧妤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郑祁，“谁去？”

“自然是可靠的人去。”秦珵看向郑祁，眼里毫无波澜，语气里也无悲无喜，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郑祁一笑，耸耸肩：“去就去，多大点儿事。”

秦珵又吐出了四个字，瞬间将郑祁镇在原地。

“男扮女装。”

“靠。”郑祁暴起，“姓秦的，你耍我呢？”

到底是天机阁的阁主，还算有点骨气，不过郑祁还是在关键时刻记起了某人前些日子对他的‘修理’，郑祁胳膊一阵酸痛，极不情愿：“为什么偏要男扮女装？直接去个女的不就行了？”

秦珵气定神闲：“天机阁的情报也不过如此，难道你的属下没和你说那姓赵的大夫虽然样貌普通，却生了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女儿，比寻常的男子还要高壮。”指向萧妤“若让她去，只怕到了齐府门口就要露出马脚。”

郑祁继续咬牙切齿：“那你为何不去？”

萧妤抬起下巴，勾唇道：“不是说了？因为你可靠。”

郑祁看了眼一直没说话但是眼神没离开过他身上的郑钰，到底是咬牙认下了这桩差事，瞧瞧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一个冷的跟什么似得实则一肚子坏水，另一个一脸坏笑，猪鼻子插大葱，人家仗义着呢。

这两个家伙，倒是般配得狠。

突然有人拉住他的袖子，郑祁一回头，见是郑钰满脸担忧：“哥哥，你……可以吗？”

瞧那无辜可怜的小眼神，郑祁心里早已软的一塌糊涂，挑眉笑道：“当然，怕什么，哥哥又不是没穿过。”

郑钰当然知道他穿过女装，还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正因为知道郑祁极端厌恶那段过去，郑钰才更加担心，不过见郑祁笑得十分阳光不带阴霾，不知不觉中，她一直悬着的心倒也放下不少。

————————————————

赵澹海这几天一直是数着日子过活的，他在齐府生活了三十几年，见证了齐家从商户到苍山重要的大家族经历的风风雨雨，他是这府里真真正正的老人了，眼见着没几年她就要被放出府去养老了，谁知道碰上了这么个事儿，不仅仅是让他晚节不保，连带着他的良心都不得安生，自打他助纣为虐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

可是他有法子吗？他能反抗吗？他可以拒绝那些无理的要求，可是当那人拿着一根带着鲜血的指头找来的时候，他终于屈服了，他向命运低了头，也向自己的良心低了头，在绝对的压迫面前，微弱的反抗往往显得无力且滑稽。

府里招了新的大夫，府里大小事务再用不着他来帮忙，他现在就是一个闲人被供在了府里。说他是被供起来一点也不过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可不就是供起来了。可是赵澹海完全高兴不起来，他总觉着自己现在这样，就像是一个死刑犯在监狱里正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赵澹海窝在房间里头正掰着指头数数，算一算还有不到四天他就可以被放出去，和家人团聚颐养天年了。

突然他听见门外有人在叫他，是那个新来的大夫，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只记得那人姓袁。那姓袁的着急忙慌跑了过来，没进屋见赵澹海在房间里，就隔着窗户喊道：“赵先生，府外有人找你呢，她说是她是你女儿。”

赵澹海一阵恍惚，他的女儿不是都被那群人捉走了吗，这是被放出来了？他的眼睛亮了亮，问道：“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姓袁的想了想：“高高大大，好家伙比我还壮，不过脸倒是白白净净的，就是个子有些唬人，还有右侧眉尾有一颗黑痣。”

赵澹海急了：“我女儿，我女儿回来了！她在哪里，快带我去，快！”

姓袁的小伙子是个热心肠的，见赵澹海急迫的样子心里也急了起来，以为是久久未见的亲人，虽然那人就在府门前等着，但还是带着已经慌神的赵澹海寻过去了。

两人在府门口被拦了下来：“没有家主授意，任何人不得进出齐府。”

现在的家主不就是齐家大奶奶吗？

赵澹海连忙去找了窦氏，一进门就哐当一声跪在地上，痛苦流涕道：“多谢大奶奶放过我一家老小，这次的事情我赵澹海一个字都不与旁人说，让它烂子肚子里，只求少奶奶开恩放我出府，让我见见我那可怜的女儿。”

其实窦氏听见赵澹海求见是心虚的，毕竟将人家一家老小尽数除去了，到底是心亏的，所以还是让侍卫放了他进来，不过他这一开口，可是把窦氏吓坏了。他的女儿，什么女儿？他的女儿不是早被她杀了吗？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

窦氏强稳住心神：“你女儿现在何处？”

赵澹海悲痛道：“就在府门口等着呢，听小袁描述就是她，没错的。”

窦氏的心里也慌了，这些事情都是那人去办的，事情到底靠不靠谱她也不知道，难道是没看住让人跑了？又难道是……鬼魂？

她安慰自己，也许就是跑出来个小丫头，不足为惧。强忍住对赵澹海的杀意，她现在留着他还有用，他是她最重要的证据，是她的护身符，郑钰那个替死鬼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得安生，赵澹海得留着，至少不能比郑钰先死。

她怕赵澹海知道了真相，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此时不放他出去又会让人起疑，再三权衡之下窦氏终于决定，还是放赵澹海出去。

赵澹海领了令牌对窦氏三叩九拜，感激涕零。

窦氏却全然不领情，她叫来那人派到她身边的亲信，“叫几个人跟着他，伺机而动，斩草除根。”

黑衣人领命下去，窦氏在房间内手脚冰凉，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人温暖的大手，想起那日那双大手轻抚过她的脸颊，从上至下……她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她已经两天没有见过那人了，却不得不遵守他定下的规则，“我没找你，你就安分些，不许打听我，也不许主动找我，有事的时候我自会来找你的。”

她眼中闪烁着狂热的信号，只要找到了那个宝贝，她就有了筹码，就有可能和他双宿双飞。

至于赵澹海，如果一定要死，死在府外总比死在府里要安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