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的视线移到那男的秃顶时,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不是刚才那湖边的老两口么?
只不过现在这两位年轻的多,女的肤色不错但皱纹多了些,沈飞说不准她的年龄,秃顶兄看上去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沈飞觉得这不是巧合,大部分情况下,投影的显眼位置不是做梦者本人的形象就是做梦者的视角,既然转换了梦境还有他们二位,这个梦境的主人就应该是他们夫妇其中的一位,这可比刚刚经历的两个梦境好分辨多了。特别是上个梦境,直到梦境结束的时候,沈飞都不知道梦境主人是哪一个。
沈飞听说人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往事,这是在梦中追忆过去的美好时光?不过感觉那钓鱼的场景分明是出糗好吧?鱼拖着竿跑了之后,他们并没显现出自嘲的欢乐气氛。
秃顶兄往前探了探头,手扶着小桌板,看着沈飞问道:“你认识我?”
沈飞点了点头,想想不对,又摇了摇头。
秃顶兄一副我很奇怪的表情,“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
沈飞笑了笑,“就是看着有点眼熟,仔细想想又不是。”
秃顶兄也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打量沈飞,“我还真没觉得你眼熟,可能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哎,你怎么车开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座?”
沈飞略一思索,抬手朝着车厢门那边指了指,面不改色的回他:“我本来坐在前面的3号车厢,人太多,空气不太好,看这边人少,就过来坐一会儿。”
秃顶兄的面色一变!
他回头看了看,这里是5号车厢,他又坐在靠窗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3号车厢,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他转过头来,又追问了一句:“老弟在哪儿下车?”
沈飞能说出3号车厢来,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这是5号车厢,在哪儿下车怎么回答?他又不知道这车是从哪儿开到哪儿的,车厢门旁边连个时刻表什么的都没张贴,这位秃顶兄是事儿妈?怎么打听的这么详细?
但人家问了,又不好不回答,而且沈飞越来越觉得,这位多嘴的秃顶兄极有可能就是这梦境的主人,惹他不高兴就不太合适了,万一把他刺激的梦醒了,或者发飙了,这梦就没得玩了。
沈飞就含糊着答道:“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到地方了。”
绿皮火车的时代,除了偏远地区和山区,停靠的站点都比较多,很少有间隔一个小时才停靠的站点,所以两到三个小时之间有个站点没毛病。
秃顶兄再没说什么,让老婆给他从包里拿点果脯吃。
他嫌老婆给他拿的果脯不是那种很甜的,老婆继续低头翻着包,他把脑袋凑过去一起看着包里面,嘴唇微动。
沈飞隐隐约约的听到了“3号……大站预留……行李……不说在……一本书……偷”
沈飞差点儿一头栽到小桌板上!
妈蛋!3号车厢是给大站预留的空车厢!
自己还嫌那边人多空气不好!
虽然不说在哪儿下车不算大问题,互相之间不认不识的,不想暴露真实去处的人并不少见。
但关键是先说了本来坐在3号车厢,自己又没带任何行李,然后手里只拿着一本小偷偷东西时惯用的遮人视线的杂志,这一切串起来,难怪要被当做小偷了!
沈飞觉得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位秃顶兄的逻辑思维比较清晰,果然是梦境的主人。
那就更麻烦了,如果是路人把自己当小偷也无所谓,可偏偏是梦境的主人这么想!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这糟糕透顶的开场,怎么破?
四处张望和走动肯定不合适,那更像是小偷在寻找下手的目标。确定不了该怎么做的沈飞,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秃顶兄吃着果脯,看着窗外,却不时的扫一眼沈飞。
他老婆把包整理好,放回了行李架上,坐下后,静静的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
沈飞不想和他对眼,为了避免直面相对显得尴尬,也看向了窗外。
天色渐暗,车厢里面间隔着亮起了几个顶灯,沈飞和他的目光在车窗的倒影里相遇了,都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沈飞把书拿起来,随意翻开一页,竖起来挡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起来。
忽然他又觉得不太对劲,本来梦境主人就对自己的印象不好,会不会因为看这种书更加那个?
他把书缓缓下落,像是无意中从书的上端滑过一眼,看向了车厢门口。
果不其然,那位秃顶兄看着书的封面,一脸的嫌弃。
沈飞觉得上万头神兽在心尖上跳踢踏舞!
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去别的车厢,但还是忍住了。
当前的梦境里,他无法查询什么信息,也没有秃顶兄的那份心情,在隆隆的车轮声里寻找什么回忆。
所以他觉得守住秃顶兄这位梦境的主人更为妥当,能及时准确地感受到梦境的变化,即便梦境向更早的年代转换和跳跃,也有助于自己探寻梦境的奥秘。
列车停靠在了一个小站上。
因为停车时间只有五分钟,在站台上兜售商品的小贩,像是冲锋一样涌到了各个打开的车窗前,拼命叫卖着自己的商品,“符离集烧鸡”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秃顶兄来了兴趣,要把车窗抬起来,但一个人捏住两边的金属卡扣有点吃力,沈飞就起身帮了他一把。两个人只是默契的把车窗抬了起来,同时松手固定住卡扣,秃顶兄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谢字。
一看这边有车窗打开,马上有一个小贩推着自制的简易售货车跑了过来,匆匆忙忙的停下车,手里举着一只色泽诱人的烧鸡凑到车窗前,说是正宗的符离集烧鸡。
他一边介绍着,一边不停的晃悠着,香气顺着车窗飘了进来,秃顶兄的嗓子眼儿里“咕咚”一声。
沈飞也身不由己的咽了口口水,但却只能看看,妈蛋,穷人一枚,口袋里没钱啊!
他除了身上这身衣服,只有没法用的毛爷爷、银行卡和只能当玩具的手机,在这穷乡僻壤,只怕值几个钱的真皮钱包也没人识货。
秃顶兄谈妥了价格,掏出钱来,但要求卖烧鸡的另换一只干净些的。
卖烧鸡的从售货车内棉被包裹的铁桶里拿出一只冒着热气的,更是香气扑鼻。
卖烧鸡的问秃顶兄是不是现吃,如果等一会儿到了饭点儿再吃,他就在袋子外面多包裹几层报纸保温。
秃顶兄就让他多包裹几层报纸。
他在售货车上放了几张报纸,然后把装着烧鸡的袋子系上口,用报纸很麻利的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和秃顶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着秃顶兄放在小桌板上的“烧鸡”,沈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秃顶兄说:“你不打开看看?”
秃顶兄却条件反射地把“烧鸡”往他那边挪了挪,就像怕沈飞偷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