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府回来之后陈衍没有再说一句话,陈情却想了很多,脑子里也很乱,不过他更担心的是那个马上面临残废的孙若若。想到这里,他的眼眶里的泪就有些忍不住了。
白日里,阳光虽然是暖洋洋的,可一入夜那股冷风还是让人直打哆嗦。月头初升,明亮皎洁,陈情踏着地上的月辉向孙府走去。
经白天一事,不知道孙若若怎么样了。不过孙夫人是她的娘亲,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她,可毋庸置疑的是,那条长长的白布一定又缠回了脚上。
远远望去,黛瓦白墙的房屋更像是一幢幢巨大的墓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情不再惧怕黑夜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所练的剑法武功让自己心里有些底气了吧,陈情这样想着。
同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情的心境早已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了,有时他的脸上会现出一丝的冷峻与严肃,不过配上他那张稚嫩的面容,多少会有些可笑。
孙府的院墙虽高,却根本阻碍不了陈情,借着边上一棵小树,纵跃之间已是进到了里面。抖落的清辉映出院中的大致轮廓,陈情看到孙若若的房间亮着灯,看来她还没睡。
他猫在窗下,半天也没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大概房间里只有孙若若一个人吧。她晚上自己睡一个房间会不会害怕?
陈情这样想着,悄悄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灯光很亮,刚一进屋的陈情感觉有些刺眼,床帘里映出一道黑影,颤抖地身子好像是在抽泣。陈情拨开床帘,孙若若显然有些吃惊,但见她那双哭红的眼睛,心中又是一痛。
“你怎么来了呀,你快走,别让我娘发现了,要不然她真的会打断你的腿!”孙若若声音很轻,但却急切。
陈情好似没听见一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孙若若的小脚,关切地问道:“疼吗?”
孙若若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弱弱地说了一句:“疼。”
“我给你拆了!”
“不行!”孙若若拨开陈情的手。
“你是拗不过我娘亲的,今日她已经很生气了,把我和哥哥骂了一顿,还说以后不让哥哥再去找你,否则就把他关起来。”
陈情坐在床边一阵苦恼,爷爷说,做事要动脑子,可这种事除了用强还真没别的办法,若是再耽搁些时日,等脚板被裹断,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陈情又望了一眼孙若若的小脚,只见她小腿上竟有些浮肿,想必是裹脚裹的,小腿上已是如此,那么脚板肿的肯定更厉害。或许医经上会有什么办法可以消肿去胀,虽然现在还不能让孙夫人回心转意,但给若若消肿止痛总是可以的啊。
主意一定,陈情跳下床来,说道:“若若,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还不等孙若若说话,陈情已经挤出门去。
从墙上纵身落下,陈情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断开的门闩。
想到白天的场景,陈情心头不由的一惊。当时孙府的家丁为了防止自己出去,已经将大门的门闩插上了,自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大门是怎么开的,但是听其声音应是一股大力硬生生将门撞开的,可这门闩有四寸厚啊,这是多大的力量能将这么粗的门闩都能撞断,而且大门却丝毫未损。
最重要的是,开门的是爷爷!
陈情浑身一个激灵,爷爷只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平时走几步路都会累的气喘吁吁,这门怎么可能是他撞开的呢,不可能,这样的力量人是不可能拥有的……
陈情一路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藏书洞前,既然到了这里,索性也不再回家了,自己好好看看那些医经,找些方法给若若消肿止痛。
其实,消肿止痛的方法是最简单的医术,往往这种世人皆知的医术在医经上也不会有记载,陈情翻了半天才在一本《病理杂论》上找到了一个针灸的法子。
此时月上中天,陈情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将《针灸甲乙经》翻开,准备重新翻阅一遍。以前看这本医经的时候,一门心思在识穴认穴上,根本未以一个医者的心态去看它,现在再看到上面对病理、病因的阐述,竟有一种如饥似渴的感觉。
陈情并不是一个医者,也从未想过行医,不过在看到孙若若痛苦的样子之后,他的心念却稍稍一动。人有一技傍身总是没错的,或许自己以后可以开个医馆,这样足以养家糊口,若是家人生病,自己也可以立时为他们医治。
陈情现在越来越能明白爷爷的苦心了,自己读这么多的书总是有用的,至少可以帮到孙若若。
……
当一道曙光钻进藏书洞之后,陈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放回了书堆。他发现夜里看书的效果很好,自己背记的很快,像《伤寒杂病论》这本五万字的医书,自己一晚上竟然背下了一大半。五万字的书已经算是很长的书籍了,要按这种速度推算的话,一些小篇幅的书,自己一个月能背下来五十本,想想都觉得高兴。
上一次用了五个月背下十本书,现在一个月能背五十本,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背的。或许是不用心吧,陈情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
可这么一算,就算自己一个月能背五十本,全部背完还要二十多年的时间呢。不过陈情也想明白了,若是不背完这些书,自己这关都不过去,更不要说爷爷了。
陈情准备晚上再去孙府替孙若若施针,可是现在有个要紧的问题,针去哪弄来?
家里的绣花针肯定不行,还有煨针的药酒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情兀自思量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忽听树后有些动静,伸头一看,竟是孙强强。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陈情问道。
孙强强揪掉粘在衣服上的枯叶,说道:“鬼祟,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昨天那一闹腾,我能偷着来找你么!”
陈情这才想起昨晚孙若若已经跟自己说过了,一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哈。”
孙强强拍拍陈情的肩膀,说道:“咱们是兄弟,再说了,你不也是心疼我妹妹吗。”
“说句实话,那裹脚看着都疼,幸好我是个爷们。”
这话从小屁孩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搞笑,陈情也是个孩子,自然不会笑他,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心里还记挂着孙若若。
“若若现在怎么样了?”陈情很关切地问道。
孙强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尽是摇头,道:“还能怎样,自从你昨天那么一闹,我娘看的更严了。以前若若还能自己偷偷解开会儿,现在我娘寸步不离的看着,小腿肿的可高了。”
“我正要说这件事,你知道谁家有药酒银针么?”陈情问道。
孙强强挠挠头,说道:“这不是大夫才有的东西吗,咱云台山这小地方可没有郎中,只有山下的医馆里才有。不是,你要这东西干啥?”
“若若的腿不是肿了么,我想着给她施针消肿,现在我虽然不能让她不再裹脚,但帮她减轻一点痛苦总是行吧。”陈情道。
“你还想去我家?你不要命了!”
“这次要是再被我娘逮着了,就算你爷爷来了也不好使了!”孙强强吿以利害。
陈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昨天晚上我就去了,不信你去问若若。”
孙强强惊讶万分,他没想到自家这么高的院墙,陈情是怎么进来的,有些崇拜的问道:“你是不是跟戏文里的侠客一样,会飞檐走壁。昨天我瞧你揍来福、秋水那两下就很不得了,说说你是怎么练成的。”
陈情现在可没闲工夫跟他扯这些,忙问道:“下山太远了,你知不知道咱们云台山谁家里有?”
“毕瞎子那里肯定有!”孙强强说道。
这个毕瞎子陈情也听说过,是住在村东头的一个瞎老头,他无端端的怎么会有银针和药酒呢。
“一个瞎老头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陈情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听我爹说,这毕瞎子以前是个行脚郎中,多年前咱们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他虽治好了全村的人,但眼睛却因此被这瘟疫害瞎了,于是便留在了云台山。这件事很多年了,咱们这儿没几个人知道。”孙强强道。
陈情瞥了一眼孙强强,笑着说道:“那我们去找这毕老头讨一副针灸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