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早上没有将车停在校门口,那今天下午就不会走出校门口,就不会遇到那个男人,那个季韩卿的助理。
她的生活,还会是在正轨上。纵使时间可能不多。
许方诺趴在方向盘上,脑袋空白的一片。
她需要帮助,可是,她能找谁呢?又有谁,会是季韩卿的对手呢?没有谁……
第二天早上6点整,生物钟将许方诺准时叫醒。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趴过去,盯着躺在旁边的小葡萄看。
小葡萄睡得很沉,家里的人都是浅睡眠,怎么小葡萄就是个深睡眠呢?可能随他爸爸吧。季翰林也是这样,如果许方诺不在,他一定要闹钟响,才知道要起床。
许方诺伸手摸摸小葡萄白净的小脸蛋,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明明,小葡萄明明长得很像季翰林啊,为什么大家反而说他长得像女孩子呢?太白净?太清秀?还是性格有点胆小?
没关系,反正现在还小,长大了就好了,肯定会很像爸爸的。
许方诺爬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然后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昨天已经和爸爸妈妈说过,今天周末,和朋友有约。
什么事都可以和爸妈说,什么事都敢和爸妈说,唯独唯独季韩卿,不可以。季韩卿不是一般人,他有指鹿为马的本事,而自己的家里人,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教师家庭,他们的生活是积极的、向上的,他们绝对不应该看到这些。
而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些事,应该由自己来处理的。
中午1点,许方诺就来到了南港监狱门口。看看手表,离约定的3点钟还差两个小时,许方诺走到外街,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东江市南港区是本来是老城区,由于旧改,老城区也变成了新城区,许方诺呆呆的看着窗外出神。
时间不停,万事万物也不会停。所以,人必须也跟着往前走,才不会摔跟头。
季韩卿因为刑事犯罪入狱,而推他进监狱的人,自然是朗天集团现任总裁季翰林。两年前,安助理有给许方诺发过一封邮件,说季翰林的爸爸去世了。
安助理的意思,许方诺明白。他是想让许方诺过去陪一下季翰林,可是那时的她,如何去?
季翰林依旧是那个无权且无知的季翰林,季韩卿则依旧拿着那份有季翰林签名的经济犯罪的文件。她只能遵守约定,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听说季翰林怀疑他的妈妈,装了监听器,知道了爸爸中风的真相。他才开始反击。
这些,许方诺都不甚了解,但是,季翰林的危机解除了,许方诺的心理压力也没了。她想着,以后自己就能和爸爸妈妈、和爷爷,还有小葡萄,可以开开心心,毫无负担的生活了。
谁知道,季韩卿还是找了过来。
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三年来,自己小心翼翼,不曾和季翰林有半点联系,也没有向任何人暴露过他季韩卿的黑暗信息。她敢保证,自己没有踏错半步。
到了约定的时间,许方诺重新回到南港监狱的门口,由昨天的那个墨镜男子带着,去交身份证、填资料,再兜转进入会见室。
季韩卿已经坐着在等了。
看到许方诺,季韩卿凌厉的目光立刻扫射了过来。
许方诺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坐下,拿起话筒。
“你去找季翰林,我要无罪释放。”一如以往的声音,冰冷、薄凉,让人感到胆战心惊。
许方诺小心翼翼的看了季韩卿一眼:“翰林,他没有这个能力。”
“他都取代我的位置了,怎么会没有这个能力。”季韩卿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弧微笑,“你的翰林,已经今非昔比了。”
是真的吗?
如果季翰林真的已经有能力将季韩卿钉在监狱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这样季韩卿就不会再威胁到季翰林,也不会威胁到自己家,特别是才2岁4个月的小葡萄。
如果季韩卿真如传闻所说,勾结继母,捏造证据残害弟弟,擅自篡改父亲遗嘱,这样大的刑事案件,应该可以判很久的。
案件没有公开审理,网上正确的信息并不多,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应该先查一些资料才过来的,起码应该知道季韩卿被判了多少年,将士不打无准备之战,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被动的局面让许方诺不敢再开口说话。她怕自己暴露更多的弱点,让季韩卿抓住。
“如果做不到,小心你的儿子……”
“不要威胁我!”许方诺咬紧牙关,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儿子,我会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去打击你的。”
季韩卿冷笑一声:“那你就拿着你这些可贵的勇气去找季翰林吧,何苦委屈自己的儿子受伤。再说,如果有一天翰林知道了真相,知道你没有保护好他的儿子,你看……”
“你不要再提我的儿子!”许方诺感觉自己几近衰弱。
葡萄还那么小,那么乖,那么纯真,他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季韩卿却一直抓着他不放。
“我提还是不提,你的儿子都在那里。”
“当初我们已经说好了,我这辈子不会再找季翰林,你也不会再找我。现在,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季韩卿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囚衣,然后挑挑眉:“都这个时候了,许老师还要和我说一些这么无聊的问题?我最后说一次,去找季翰林,重新和他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否则,你的儿子,没有三岁的生日。”
许方诺的双手禁不住的发抖起来。她生气,她更害怕。
在清远市,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如果选择逃离,又能逃到哪里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清白明显,毫无防盾。
“你让我想想,我要怎么办……你给我一些时间,几个月的时间……”许方诺低下头去。
“几个月?”季韩卿冷哼一声,“两个星期。”
许方诺惊愕的看着季韩卿,下意识的就摇摇头。
而季韩卿的眼神则更加凌厉而恐怖。
“翰林,他,他应该很生我的气,我,如果我冒昧的去叫他放你出来,他肯定会恼羞成怒,这样,你想让他帮你出来,就更加难了。所以,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一下,要以什么方式,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帮你出来。”许方诺急切的微微靠近季韩卿,“这件事,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逼不了他,你也是知道的。”
许方诺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很努力的安抚。季韩卿眯眯眼睛,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个月,不择手段。”
“两个月,不,50天,50天,我会不择手段。”
季韩卿慢慢往椅背靠去,抬头看着天花板。
季翰林是一个感性的人,而许方诺,是他感情生活中最重要的女人。如果要求许方诺以曾经女朋友的身份,去求季翰林放了自己所谓的“现任”,季翰林只会触底反弹。
如果,许方诺能重新走回季翰林的心里,那季翰林的心理状态相对而言会比较平和,而不是满满的恨意。
而“走回”的这个过程,很明显会很久。自己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50天,太久。
“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办了,我会努力让季翰林重新接纳我,只要他重新接纳我……”许方诺盯着台面,眼神有点慌乱。
她应该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为了我们的儿子,许老师可要好好做事。”
“我们的儿子?”许方诺惊愕的抬起头。
“我们的儿子。”
季韩卿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警告。许方诺勉强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看着办的,你耐心一点,等我的消息。”
走出监狱的大门,许方诺走到旁边的树荫去,左右环顾一下,没人,她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任由眼泪狂流。
在分开的这三年里,许方诺幻想过无数次,以后如果有机会,能与季翰林复合,她一定一定会好好珍惜的。甚至,她可以主动做那个求和的人。可是,只要她一动起这个念头,季韩卿冷笑的模样,也会同时浮现在许方诺的脑海。
要保护季翰林,要保护爸爸妈妈、爷爷、小葡萄,所以,许方诺一直小心翼翼,幻想始终是幻想。
只要自己在乎的人都是平安的,那就够了。
慢慢的,小葡萄也取代了季翰林,成为她心底最深的抚慰。
现在,她又得到季韩卿的“特许”了,她可以理所当然的去找季翰林了。可是万一有一天,季翰林知道了自己回来找他的真相,他又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许方诺站起来,擦擦眼泪,然后往停车场走去。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徐徐驶来。
“季总,你看前面那个人,好像是,许老师。”安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身影。
坐在后座上一直平静而沉默的季翰林,听了安进的话,愣了几秒,才扭头看向窗外。
纵使分开几年了,可是许方诺的背影,季翰林一下子就可以分辨出来。
真的是她。那个已经和他的生活告别了整整三年,却无时不刻隐藏在自己心里的女人。
车子缓缓驶过许方诺的身边,她哭过后的红肿的双眼,还有低头咬唇的样子,像是突然被定格拍摄,牢牢的进入了季翰林的脑子里。
……
虽然是周末,但是正逢东江市的下班时间,拥挤的车流还是让大家的速度都跑不快。等车子进入cbd时,已经是六点多钟了。
天空开始慢慢变黑,璀璨的华灯也逐渐亮了起来。
季翰林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他在放空。
从见到许老师,一直到见完季韩卿,季总的脸一直沉着。季总不开口说话,安进也不敢开口说话。
“就在这里停车吧。”季翰林突然开口。
“嗯?”安进放慢车速,有点犹豫的看着季翰林,“快到金洲了。”
“我想走回去。”季翰林有点不耐烦的用手指敲敲车门锁处。
按现在的车速,车程七八分钟就能回到金洲了,而步行回去,怕是要四十分钟都不止吧。安进看看季翰林的脸色,还是选择了将车停在路边。
季总不高兴,还是顺着他的意吧。哎,许老师怎么可以去见那个季韩卿呢?
季翰林下车,然后关上车门,就继续往前面走去。
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多。有些人看起来很疲惫,有些人看起来则是笑意盈盈,或者在和同事聊天,也有情侣,携手快行。
以前和许方诺恋爱的时候,她没有给过多少机会季翰林,像普通情侣那样,携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们会出国,他们会趁着晚饭后的天黑,一起走在许方诺的校园里;他们去东江大剧院观看演出,可以沿着东江江边的绿道,走很长很远。
除此之外,像这些情侣一样,逛商场、去电影院,都很少。
季翰林一直很想和许方诺一起去逛超市,和世界上的任何一对普通夫妻一样,推着超市的推车,去生鲜区,买菜,去零食区买一些小零食,可是许方诺极少极少答应。她不喜欢吃零食,季翰林自己也不喜欢吃零食,所以不去超市,理所当然。
所有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她都没有陪着去做。那她和季韩卿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去超市呢。
应该不会吧,季韩卿不会浪费时间的。
季翰林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笑笑。
一直以为他们分手了,原来,他们还是有联系的。今天下午,在监狱门口,许方诺很明显是哭过的。她那么担心季韩卿,那么的为季韩卿伤心难过,所以,她应该很恨自己吧,恨自己亲手将季韩卿送到了监狱。
可是,季韩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许方诺她知道吗?季韩卿害得爸爸中风,最终不治;他企图篡改爸爸的遗嘱,将整个朗天据为己有;他还捏造种种犯罪行为,全部栽到自己的身上去……如果没有安进,如果没有谢宗琉顾云他们,如果没有自己的律师团队,现在在监狱里的,就是自己。
如果这些事情,许方诺都知道,她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一点点的同情?
他季翰林和季韩卿之间的战争,她想谁赢?
脸上凉凉的,季翰林伸手摸摸,是眼泪。
他是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会有眼泪。这一点,季韩卿就做得比自己好,爸爸去世时,自己哭得不能自止,而季韩卿还能惺惺作态的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