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黄柠睁开眼,目光追着男人脚步,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
她的呼吸窒住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闪过脑子。
他要杀她。
杀她。
她躺在天台冰凉的水泥浇筑面上,四肢抽搐,后背的痛感像蜘蛛网一样爬到脑子里,又是痛,又是麻,又是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的恐惧。
她虚弱地抬起头,尝到喉咙里铁锈的血味。
眼光越过男人硬挺的西装裤缝,注视着在月光下的男人。
她虚张声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
“你,你不要碰我,楼下的警察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查你……”
男人嘴里的烟头随着呼吸一明一灭。
她听到对方话语里的嘲笑。
还有一丝丝的。
欣赏?
“警察啊。”
男人蹲了下来,直视黄柠。
于是黄柠就被那双眼狠狠地攫取住了。
“我对他们,倒是很熟呢。”
那双像蛇一样的瞳孔。
黄柠看住那双眼睛,一动不能动,连“救命”都说不出口。
她手脚并用,一步步僵硬地往后挪,背贴在水泥天台上,阴冷的肤感一下子凉透到脑门心。
喀嚓一声。
男人手上的东西一晃,她感觉仿佛是有一颗子弹,狠狠撞入了身体。她失去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沈亮在市一院的停车场上稳稳泊好车。
拿起副驾驶座上的外卖袋子,里面是邵纪洋最爱的肥宅快乐鸡,和肥宅快乐水。
他是来换邵纪洋的班的。
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滞下了。
因为他闻到一股浓重的异味。
在住院部门口的其他人,有些也察觉到空气里不一样的分量,在交头接耳的时候,一股恐慌情绪在蔓延,大家纷纷找气味源头。
就在这时。
轰——
市一院住院部的三楼和四楼整体喷射出火球,爆炸的冲击力之大,甚至令外围一百米外的汽车同时发出警报声。
爆炸和沈亮察觉出不对劲,拿出手机想拨打报警电话的动作,是同时发生的。
他被气流震得一时失去意识,手机也被打飞。
他被气流震得一时失去意识,手机也被打飞。
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耳鸣像是一根针反复刺穿脑子。
他摇了摇头,抖落身上的泥灰。
除了头晕和耳鸣之外,身上还有些细密的割伤,周围的人这时慢慢清醒,举着残破的手臂大声嚎哭求救。
市一院住院部的三楼和四楼,那里被炸得粉碎,湮灭。
熊熊火舌舔舐建筑物外墙,像是有生命那样,努力往四周攀爬。
周围的温度像是接近地狱,热气蒸腾中连地面都变得焦软。
远远地,他听到警车的鸣笛声,还有消防车的啸叫声破空而来,这些熟悉的声音令他感到一丝安全感。
有人想要扶起他。
他摇摇手,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就在拍着外套上的灰尘时,他一眼瞟到落在地上的外卖袋子。
半盒肥宅快乐鸡扑在灰里面,可乐罐被大力撕裂开,已经完全不能吃了。
于是,他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抬头去看冒着熊熊烈火,仿佛是炼狱的医院三楼和四楼。
他的眼神变得绝望。
邵纪洋和黄柠都在里面。
***
0027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派出所的其他人来到市一院的。
沈亮的手机打不通,邵纪洋的也打不通。
她的心头笼罩着一股不详的乌云。
派出所其他叔叔都在委婉地安慰她。
说沈亮和邵纪洋两个人吃的膘肥体壮,又机灵得不行,一定没事儿的。
她不答话。
默默啃着手指甲。
警车停下了,停在市一院后面两条的十字路口处。
即便是这里的热浪,已经逼得人呼吸困难。
而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楼更仿佛是要把沥青路面都烫化了。
0027的心底不断在跟自己说一句话。
没事的。
没事的。
没事的。
她看过电池的阳寿,他还剩58年呢,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她跳下警车,火舌扫过的建筑已是一栋废墟。
一个声音跳出来。
真的吗?真的会没事吗?
你这样一个孤魂野鬼呆在他身边那么久。
你身上的煞气,就不会害了他吗?
她吞了口唾沫。
有的四肢残破留学,有的衣服和脸焦黑,都是好不容易才从火场里逃生出来的。
她的周围充斥着哭喊声。
眼光在四下无助地扫视时,等会,她看见一个像沈亮的人!
她赶紧冲过去,对着挂在消防员臂膀上的那个人大声叫喊。
那人抬起空洞洞的眼神,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又无力地低下头。
他焦黑的额角翘起了皮,血肉剥离。
她的脚步顿时滞住了。
不,不是电池……
一个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去,她一个一个看,一次次失望。
每见到一个有点像沈亮的身形,她都包含希望地冲上前,又失望地低下头。
她喉咙也叫哑了,表情重复着希望和焦灼。
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看,是派出所所长老李。
老李嘶着嗓子劝她走。
“姑娘你呆在这儿也不管用,这附近都是废气,如果烧断了煤气管会引起更大的爆炸。你还是快回去吧,有事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行不。”
不要。
她摇头。
使劲摇头。
眼泪都让她给晃出来了。
现在谁也不能让她离开,老天爷派雷公来劈她也不行。
老李见她一脸坚定,知道说不动,也就放弃了。
老李叉腰看了看火场:“哎呀,这,这真的是难办啊。”
今天晚上总算是有人跟她说了一句不带安慰的实话。
“我刚听那边的一个人说,爆炸的时候沈亮其实在停车场,他没受伤。”
0027闻言刷地一下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着希望的亮光。
“可是这小子非但不逃命,居然还冲进去了!”
“冲进去了?”
“就是嘛!你说他脑壳是不是坏的哟!哎呀可能是邵纪洋在执勤,这小子是想去救他吧。”
老李皱着眉,啧了几声。
骂,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等把他们救出来,非好好削一顿不可。
她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希望,将来要把这两个人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