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是处处为了钱财而忙碌的佳佳,势有不可得,事也有不可成,当人有执念了,一切都会置之度外。”
执念?
倪佳佳蹙起眉,这是什么奇葩又莺莺燕燕的词汇,这个大恶棍会对谁有情分?
唐柏年微微叹了口气,察觉自己说的太多,他换了一副缓和的语气,但也是流露出要她马上做决定的强势。
“不管我做什么,对你来说是个发达的机会就行了。你看,做1件坏事,和做100件坏事,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既然已经要下地狱了,那么要在下地狱之前,好好捞上一笔,才不亏啊,不是吗?”
一时间,屋里分外安静,耳朵里只有滴滴答答走钟的声音。
倪佳佳没有反抗,没有叫人,那么她就是默许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和陈莉约定了2个小时差不多快到点了。
唐柏年看了看表说:“外面等你的那些人,该急了吧。”
“嗯,你快走吧,警察在到处找你,万一看到你在这儿就不好办了。”
“这有什么不好办?警察有我的把柄吗?我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来和优秀学生代表讨论事情的呀。”
唐柏年从学生会不太舒服的小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了整仪容。
倪佳佳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学生味太浓了。
“你还需要拓宽一下思路,佳佳。我不是罪犯,我也不是你在希尔顿见过的那个人,我是唐柏年,是南泉市最有名的服装厂老板。”
唐柏年欠了欠身,看到倪佳佳眼睛里,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而你,就是我的护身符。”
倪佳佳捂着被唐柏年碰过的地方,脸上腾起两朵羞愧的红晕。
“手机联系。”
“对了。”
在唐柏年拉开门出去前,倪佳佳吩咐了一句。
“之后的钱你直接打给我,不要给我妈。”
她看到唐柏年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死鬼唐思茵在梦中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鬼也会做梦吗?
从前她不知道,现在明白过来,会的。
她的肉体躺着可能是亲妈杨柳茵睡过的床上,所以有了全新的灵感和记忆,她穿越了时空,走进了自己小时候的身体里,穿粉白的裙子,被妈妈抱着,在白得反光的酷热天气下,瞧见有个好看的男人朝她们母女俩走过来。
空气中萦绕着麦芽糖一样的粘腻气味,在夏日浓烈的日光中逐渐瘫软。她听到母亲的心跳声,对于一个已婚多年的女人来说,这样的心跳声显然是不合适的。
已经成年的死鬼唐思茵如今在审视自己的这段记忆时,敏感地意识到了母亲举止中的不合时宜。
唐柏年穿着少年一样的翩然白衬衫朝杨柳茵走过来,连天空积蓄着的厚云也散开了。
在经历了几乎要离婚的婆家危机之后,唐柏年又成了母亲初见的少年,不,甚至比那时更美好。
死鬼唐思茵好奇地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脑中居然是少女时期的李清照见丈夫赵明诚时留下的情词。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
跟着是夕阳西下,积血的残阳滚落天际线,小小唐思茵的视线从母亲的颤抖的手臂往上看,停留在父亲唐柏年的伟岸无比的肩上。
“你是谁?”
母亲问。
母亲的头顶上淌着血光,是一个看不清表情的剪影。
“你到底是谁?”
唐柏年固执地来拉母亲的手,他是如何步步逼近的,母亲也就是如何步步后退。
“柏年你害我没关系的,我爱你,我心甘情愿,可是你别害茵茵啊……”
直到退无可退,母亲只能无力地缩成一个孱弱的影子,把年幼的她也紧紧压在了怀中,像是不愿被父亲看到那般,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
父亲说了什么,唐思茵听不清。
她听到的只是母亲在她耳边一声一声的呼喊:
“快逃啊,茵茵,别让你父亲抓到,快逃啊。”
等死鬼唐思茵猛地惊醒过来的时候,虽然不解,但十分确定。
在杨柳茵的心中,唐柏年是个魔鬼一样的存在。
还有就是,母亲居然以为,生父唐柏年会想害她。
在夜深如海的空气里,死鬼唐思茵默默品味了一番梦中的心情。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0027,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的笑。
她心说我又不是傻子,老爹要是真的想杀自己,干嘛还要把她托付给沈亮照顾呢?
而且唐柏年要害她的理由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还会有爹把女儿当小猪养肥了再杀?
唐思茵想不通,就决定不想了。
她不知道的是,父女之间可能真的有着一些叫心电感应的东西。
回到了唐宅的唐柏年也同时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天上的一轮冷月笼住他全身,尖尖的月牙梢仿佛是一个讥诮的笑。
他看着月亮说。
“你可是安静了好久了,怎么,认输了?”
冷静了一会却也是睡不着了,干脆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一个实时监控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黑黢黢的洞穴一样的宽广的地方,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许多冰柜一样的东西靠在周围,冰柜上头的白色插卡仿佛是一双双眼睛,窥视地面上画着的巨大的圆形符号。
唐柏年的手缓缓抚摸过手机屏幕。
“阿柳你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什么?阿柳你叫我不要动茵茵?”
唐柏年对着一块手机说话,就像是对着爱人一样柔软而卑微。
“你傻啊,就是因为顾及到你的感受,我才一直没有动茵茵啊……但是如果这最后的努力也不行,那我可不管啦。”
“是的阿柳,你骂我,你恨我,我也只能用茵茵,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只有你对我好,所以我也会拼了命对你好,不计一切代价,我也要对你好……”
唐柏年把身体蜷缩回被子里,双手箍紧了手机压在怀里,抱着这一块冷冰冰的电子板就像是孩童抱着毛绒玩具。
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明明应该是稳重而饱经沧桑,但此刻他却像一个孩子,表情天真得,令人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