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智渊夫妻俩出不得屋子,但是凰若叶能够进去。
冉凌蝶再次见到凰若叶时,能隐约察觉到对方气息的憔悴,即使她已经表现得足够平静和正常。
见面的地点,自然是那间墙壁上挂满奇形怪状工具的小屋子里。
凰若叶瞥了一眼屋内等候的两人,表情并无变化。
“三日之后,我会依先前所言,将路司祭厚葬,届时,你得配合我演一场戏。”凰若叶开口了,声音平稳,却比从前要低沉。
“全听姑娘安排。”冉凌蝶应道。
“凰姑娘,”路智渊在旁唤出了凰若叶的姓氏,“不瞒你说,府中有一批人是我精心培养的,他们只忠于我,而不是神会。”
“那样更好。”凰若叶对路智渊猜到自己身份并不惊讶,那日在大殿中,宗主神称呼凰若叶为“凰小姐”时,冉凌蝶也在场。
“他们不知情,不用演就能达到我要的效果。”凰若叶毫不担心。
“可若他们不知道,他们真的会对你动手。其实姑娘不必顾虑,他们绝对可靠,不会阻碍你的计划。”路智渊还是有些担心,他培养出来的人,有怎样的水平,会怎样的手段,他最清楚。
与其让他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误伤了凰若叶,不如将实情告知,他们也可暗中协助她。
“无妨。”凰若叶淡然道,“会让他们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凰若叶不容对方继续争辩,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兽皮卷,递到路智渊跟前:“这封信原本是给你的,但现在的情况想必路夫人已经全部告知于你,所以这封信便落在我手里。”
在凰若叶深沉的目光下,路智渊打开了那份兽皮卷,一眼扫过去,便将其上的内容粗略阅尽。
凰若叶显然是看过兽皮卷上的内容的,她道:“出去以后,你们立刻前往祁氏,并且想办法打入这里,若有机会,去找一个左腕上系着蓝色绑绳的年轻人,他那里或许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然,也可能没有这个人,那么就得靠你们自己了。这伙人来自一个地下势力,他们所听命之人与祁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利用好他们,事半功倍。”
凰若叶语速很快,将所有的信息全部吐露,她相信,路智渊所带领的这支队伍绝对她完成目标任务中的一支奇兵。
“还有你,路夫人。”凰若叶转向冉凌蝶,“在将你送出去之前,免不了多受一些苦。”
冉凌蝶不在意道:“姑娘随便吩咐即可,我一定照做。”
虽然凰若叶并未提及路智渊复活一事,但冉凌蝶百分之百确定,此事绝对是凰若叶的手笔。
当时,就算凰若叶不补上致命的那一击,路智渊就算不死,那也是吊着一口气,处境绝对不会比现在好。
凰若叶干净利落的举动反而将他们推向了“生”的彼岸。
如此大恩,就算凰若叶真让冉凌蝶做牛做马,冉凌蝶也心甘情愿。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凰若叶捏了捏背在身后的双拳,一滴冷汗从额角顺着侧脸滑落,由于发丝和面纱的遮挡,以及角度的关系,面前两人都未察觉。
冉凌蝶只觉得凰若叶的语速比刚刚更快了,她不得不毫不分心地聆听,才能将每一个字记在脑海里。
……
“啊!”惨叫声从屋内传出,并且不止一声,而是接连不断。
虽说路智渊的府上人口稀缺,但现在是主子更迭的敏感时期,真要发生点不一般的动静,暗中的守卫是会极其留意的,尤其是只听令于路智渊的那批人。
这惨叫的声音,暗中观望凰若叶举动的那伙人无比熟悉,是路智渊的夫人,冉凌蝶的。
这样的惨叫声持续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是“砰”地一声。
小屋子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而且这样剧烈的动静,多半是被暴力破开的。
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屋内摔了出来,口中鲜血洒了一地。
“滚去后院兽厩,从今往后,本司祭赏你跟它们同吃同住,若让我发现你没照料好它们,就等着做它们的饲料吧!”冷冷的声音传出,屋内走出一人,是刚上任的司祭凰若叶。
兽厩的蛮兽大多是作为代步工具使用的,脾性较为温和,但也有一些,是被豢养着当做攻击武器的,兽性顽劣,平日里就算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守厩者,喂食这些蛮兽时都要小心再小心,不然很可能就会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让冉凌蝶这位曾经的夫人,在腥臭脏乱无比的兽厩中居住,本就是极大的侮辱,若还要负责照料所有蛮兽,就不仅仅是侮辱,还有极大的危险。
冉凌蝶本身就没什么武力值,根本不可能应对得了这些蛮兽。
这摆明了是要冉凌蝶的命,并且让她在极度羞愤中丧失性命。
狠,太狠了。
暗中已经有人攥紧了拳头,但此刻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他们还没有摸清这位新司祭的实力,若错误估计导致失败,他们再次行动的机会就会被降到极低的程度。
冉凌蝶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远处尽力奔逃,身上血迹斑斑,满脸惊惶。
“别耍花样,否则,下次见到路智渊的尸体,就是在兽腹中。”凰若叶冰冷的声音足以让人如坠寒冰。
凰若叶合上身后的房门,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路上,她已经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响动。
这些响动极其细微,也只有凰若叶这般敏锐的才能感知到。
她不动声色,步履保持着疾行的速度。
还好,并未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凰若叶猜想,应该有一部分去照看冉凌蝶去了,剩下那部分跟着自己的,碍于某些不确定性,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回到客房,重重地关上屋门,凰若叶恍惚间听到水玉叽叽喳喳的声音,可她已经无心理会它究竟说了什么,打开里间的房门后,她便重重地摔了下去,她坐靠在已经紧闭的房门上,烦躁地将面纱扯落。
若是有人在场,便能看到凰若叶濡湿的鬓角和惨白的面孔。
在身体没有复原的情况下,做这么多事,已经超出了凰若叶如今的承受范围。
但是,她必须得做,她不想等了,也不能等。
今晚,又或许是明晚,她还将以这般孱弱的身躯面对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