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绮当然知道凰若叶不是银翼族的人，以此为借口，不过是将错就错地试探罢了。

你不是说你是银翼族的人吗？现在银翼族出事了，你想继续装下去，不得作出合乎情理的表现来？

如若不然，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你的身份来历？万一你是云栖族敌人派来的人，云栖族是不是该采取一些措施？

虽然因为契约的存在，云宛绮能对凰若叶采取的措施十分有限，但不代表她没有一点办法。

凰若叶在听完云宛绮所说的内容后，适当地皱了皱眉，冷声道：“难道这天神族的人都瞎了吗？谁在挑事看不出来？”

云宛绮微微一惊，凰若叶此言说得如此直接，若是被天神族的人听到了，定会严惩不贷，好在，这里只有她和凰若叶两个人，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这句话。

“是你太年轻，对炎龙族太不了解了。你族中的长辈难道没有和你说过，炎龙族的人个个都阴险狡诈吗？你们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都会被炎龙族颠倒黑白。”云宛绮道。

“理由呢？”凰若叶追问道。

“据说是私藏、囚禁并且杀害木凰族人。这和原先他们大肆宣扬的内容一致。”云宛绮虽一直都在谷中，近段时间又一心忙于天玑造化丹的相关事宜，但谷外的消息，尤其是重大的消息，会由专门负责刺探消息的人整理成书信的形式，传递进谷，并且被交付到云宛绮手上。

当云宛绮想看的时候，自然会在她的书桌上看到这些信息。

“我们族内根本就不存在木凰族人，既然天神族派人来调查，就会发现族内没有外族人的存在。”凰若叶以银翼族人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完全不用担心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炎龙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奇怪。”云宛绮道，“你现在应该清楚你的处境了，如果你能将这份丹药交出来，我不仅能够给你提供更加全面的帮助，还能临时赋予你云栖族人的身份，让你免于被查。”

“最新传来的消息称，天神族正在扩大范围搜寻疑似逃离的银翼族人。”云宛绮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上面透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炎龙族撒下的谎不简单啊。

凰若叶暗自琢磨着，倒不是同情银翼族的遭遇，而是炎龙族这个名字再一次闯入她的视线，原本在客房里时，她就察觉出炎龙族和云栖族这一系列事件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现在再一次提及炎龙族，她内心的不安似乎又强烈了几分。

炎龙族的能量比凰若叶想象中还要大。

在云宛绮眼里，凰若叶此时突然的沉默，很显然是在犹豫些什么，云宛绮觉得对方将丹药配方交出来的几率又大了些。

云宛绮还是比较相信凰若叶曾给云思言用药这一说法的，她不相信有人的神力中会拥有如此旺盛的生机。或者说，她不相信这种人会出现在云栖峡谷中。

至于眼前这个少女的真实身份，云宛绮想的最多的，还是与此次抢药的神秘人相关，甚至她依然没有排除他们是同伙的可能。

凰若叶恍然从思绪中抽离，正好对上云宛绮稍显热切的双眼，她知道云宛绮在想些什么：“丹药的配方，不卖。”

这一声，凰若叶拒绝得干净利落，直接堵住了云宛绮接下来的任何说辞。

“若是天神族查过来，就算我想保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云宛绮的话音里多了几分威胁。

这份丹药，她很需要，这关乎着云栖族一直想要研究的成果。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但现在，你必须履行契约的内容，否则，你承担不了后果。”凰若叶语气很平淡，却掷地有声。

云宛绮眼睁睁地看着凰若叶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她微微咬牙，随后招来一人，问道：“她之前去了哪里？”

“她去过四小姐的住处，但四小姐不在，便折返回来。”那名手下恭敬地回答道。

“清莲人呢？”云宛绮问道。

“葬礼过后，四小姐便去了紫枫林，未曾见到她出来。”手下回答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云宛绮挥了挥手，兀自思考起来。

如果仅仅因为一份丹药，就将凰若叶交给天神族的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血亏，云宛绮刚刚只不过想激一下凰若叶罢了，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即便得不到丹药，凰若叶这个“炼丹天才”也得想办法留在云栖峡谷，无论她是什么来路，既然被云栖族看上了，那就别想轻易离开。

原本云思言还有存活希望的时候，云宛绮还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自从那天从丧失儿子的悲痛中清醒过来后，她便决定要及时止损。

云思言对她来说不仅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极具天赋的炼丹师，失去了他，对整个云栖族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而凰若叶显然能在炼丹这一方面，替代云思言的位置。

……

凰若叶离开听雨阁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本想找云清莲解决一些困惑，到头来云清莲没找到，反而又碰上新的麻烦。

如果云宛绮说的是真的，那么天神族应该很快就会搜查到云栖峡谷，到时候……凰若叶不担心自己以“银翼族”的身份被交出去，银翼族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自己没有双翅，被天神族抓走的可能性很低。

但凰若叶怕天神族的人发现她木凰族的身份，到时候云栖族会被自己连累到什么地步她不在乎，关键是她自己要“遭殃”了。

凰若叶听过天神族如何如何庇护木凰族的评价，可那只是听说，天神族和木凰族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她还不清楚，而天神族又是百族之首，若落入天神族手中，命运难料。

更何况，她为何会落入蛮界，这其中的缘由或许和天神族也脱不了干系。

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贸然被天神族得知自己的身份，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不与天神族的人碰面，才是她隐藏身份的最好选择，可今日云宛绮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她想得到那份凰若叶编造出来“丹药”，这一点显而易见，那她会因为这份莫须有的丹药出卖凰若叶，或者放任不管吗？

女人的心思，确实有些难以捉摸。

如今云栖族戒严，凰若叶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中，她想暂离峡谷，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天神族人发现，找云宛绮商量妥当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凰若叶靠在墙边，屋外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透了进来，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一个念头突然跃入脑海：云栖族能坚持到天神族前来的那一天吗？

一刻钟后，凰若叶出现在云一鹤的院落中，她已经来过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云一鹤的院落外是看不到任何守卫的，凰若叶推门而入时，也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若叶小姐，长老让您去书房。”一名老仆迎了上来，恭声对凰若叶道。

凰若叶明了，便继续前往，她发现那老仆并没有跟着她，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进入书房，密道的门是敞开的，仿佛就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

“你知道我会来？”凰若叶在密室中见到了云一鹤，对方正在一张桌子前摆弄着什么。

“宛绮找你了？”云一鹤抬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从小言走后，她有些变了。”不等凰若叶回答，云一鹤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过，这未必是坏事。”

“天神族的人正在大肆搜查银翼族的人，这是真的？”凰若叶没工夫去揣测云一鹤话中的深意，她开门见山道。

“真的，宛绮和我说过。”云一鹤回答道。

“不能让天神族知道我的存在，对你我都一样。”凰若叶直言道。

云一鹤看着凰若叶，缓缓点了点头：“好。”

凰若叶被云一鹤盯得有些不自在，刚准备移开目光，对方却先一步垂下视线，忽然道：“你说得情况确实有可能。”

“除了地面，那个人还有可能藏在地下。”云一鹤问道，“你觉得他会藏在哪里？”

凰若叶没想到云一鹤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方便他和内应交流的地方。”

“族中所有人都在监控之中，并未发现任何人有异常举动。”云一鹤道出一个事实。

“活人不可以，死人可以。”凰若叶幽幽答道。

“你还是觉得小言没死？”云一鹤反问道。

“不是觉得，是就是没死。”凰若叶道，“这位二少爷不是傻子，为了达成一笔交易而牺牲自己，他没这么好心。”

云一鹤没有立即反驳凰若叶，从家族情感和事实逻辑上看，他是不相信凰若叶所言的，可仔细一想，凰若叶的话又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无论这一连串的事情和凰若叶有没有关系，凰若叶都没必要捏造“云思言袭击了她”这一说法，这对她不仅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还会增加云栖族人对她的反感，最好的说法应该是将这一切推给那个抢夺丹药的人。

可凰若叶偏偏坚持是云思言将她击晕，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这一说法。

这就让云一鹤不得不考虑这种说法背后的原因。

如果……凰若叶说的真的是事实呢？

“那我们假设，小言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帮助某一方势力拿到天玑造化丹，除了‘假死’这一可能，他也有可能被人算计，才导致死亡。”云一鹤一边思考一边说着。

“那你们要找的人应该早就离开了峡谷。”凰若叶道，“你们也别费力气了，不可能再找到的。”

“你这样认为就太武断了，他或许再找逃离的时机，毕竟现在各个出入口的把守都十分森严，他即使想逃，也会被人发现。”云一鹤回答道。

“鹤长老，你难道没有见过能死而复生的人吗？”凰若叶突然问道。

“你见过？”云一鹤面对这一问题，呼吸略略停滞，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我见过被复制出的人。”凰若叶道，“复制者和被复制者完全一样，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能力，就算被人杀死，也能获得重生。”

云一鹤似乎是被凰若叶的话震撼到了，他沉默了片刻：“这是……你们族中的事情？”

“不。”凰若叶否认道，“这是我在炎龙族看到的。”

“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云一鹤追问道。

“就在不久前，我被抓到炎龙族的时候。”凰若叶不急不缓地回答道。

云一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低垂着头，像是在深思，在某一时刻他又忽然抬头，声音急切了几分：“你说得是真的？！”

“你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凰若叶淡声道，“这和我说云思言‘假死’是一个道理。”

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只有亲眼见到过的人才会坚信不疑，至于没见到过的，即便你描述得再生动形象，也不过是一场空谈罢了。

凰若叶不想再为自己坚持“是云思言袭击她”辩解什么了，事实就是如此，旁人不相信，她也做过解释，再不相信，她也没必要继续浪费口舌。

至于将炎龙族拿出来谈论，是想引起云栖族对炎龙族的注意。

“炎龙族……”云一鹤嗫嚅着这个名字，有怀疑、有兴奋、有忌惮。

“云清莲为何会被炎龙族所擒？你们和炎龙族恐怕也是早有瓜葛吧？”凰若叶趁热打铁，她不能找云清莲询问，或许能从云一鹤这里得到答案。

“他们一直想要凝魂玉，为此事，我们两族之间有过很多交涉。”云一鹤承认道。

“给他们了吗？”凰若叶问道。

“一开始，他们给出的价格很合理，我们确实向他们卖出过一些凝魂玉。”云一鹤回忆道，“但后来，这样的交易被终止了。”

凰若叶知道，云一鹤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