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不就是认识吗？”炎宸晏笑应道。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凰若叶微微眯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炎宸晏，他刚刚所说的意思分明不是这个。

炎宸晏却装作没听懂一样，嘴角勾起的笑意极不真切：“凰小姐，我不是很明白。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不是吗？”

对方的极力否认，让凰若叶有一种刚刚听错了的幻觉，可她一直很清醒，哪里来的幻觉？

他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那他就应该见过以前的自己。

凰若叶向来对这些事情很敏感，刚刚那一瞬间，当她听到炎宸晏仿佛不经意一般说出那样的话，她的内心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即便她对炎宸晏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熟识之感。

“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凰若叶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果炎宸晏真的认识以前的自己，那对自己找寻自己的身世来说绝对是一条捷径。

她只想知道真相。

炎宸晏发出一声低笑，他常常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浮现出来，这是他一贯的姿态：“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从我嘴中得到这个秘密？如果是这样就能换凰小姐死心塌地地留在炎龙族，就是我万分的荣幸。”

炎宸晏说得亦真亦假，让人很难分辨，凰若叶亦是如此。

他说得其实没错，如果自己认定炎宸晏这里有她想要的信息，她会留在这里，并且想办法得到这个信息，因为目前为止，以凰若叶的微末实力，她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探听这方面消息的渠道。

炎宸晏愿意将她留下，肯定有他的理由，虽然此人是一族之长，也总是让凰若叶感到厌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接触的人，如果稍用一些办法，或许真的能从他那里套出她想知道的信息。毕竟，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别人认为是秘密的东西，在他眼里未必就是不能说的事情。

从他和凰若叶提起天神族的秘密就能看出。

……天神族的秘密？

凰若叶恍然响起，刚刚炎宸晏评价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之后，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有关天神族的事情，只是当时，她完全被有可能触及的有关自己身世的信息所吸引，没有在意他之后说的内容。

“你刚刚还说了什么？关于天神族。”凰若叶自知这一时半会儿无法让炎宸晏说出她想知道的东西，所以干脆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是她一贯的办事风格，凰若叶断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追问，就算不择手段，她也会想办法让对方说出这个秘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觉得自己在炎宸晏面前有任何逼问他的手段。

各方面实力都过于悬殊，凰若叶还没有头铁到直接和能够将天神族长老解决的炎宸晏硬拼。

“哦，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感兴趣。”炎宸晏应了一声，也不怕麻烦，便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蛮界的天灾是人为的？”凰若叶似是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因为蛮界和神界之间有空间裂缝的存在，所以这两个世界并不互通，而且蛮界相比于神界贫瘠无比，神界也没必要浪费力气和蛮界过不去。

没有好处的事情，神界的人肯定不屑于去做。

“可不止我们炎龙族在做实验，这片由神界复制而来的世界，是天神族一手创造的。他们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做一场大型的实验。”炎宸晏毫不避讳对天神族的鄙夷，“本来，天神族打算背着神界所有种族来进行他们的秘密实验，但被我们发现了。为了神界的稳定，天神族才勉强做出了退步，让百族派代表进驻这里。”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凰若叶略一沉思，问道。

“天神族对外宣称，他们是要将蛮界纳为神界的领地。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炎宸晏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凰若叶，似乎是想观察她脸上的变化。

凰若叶没有接话，只等炎宸晏继续说下去，既然他愿意告诉自己这些，必然会有条件，待他叙述完这一切后，他的目的就会主动暴露出来。

炎宸晏确实继续往下说了：“不久之后，蛮界就天灾不断，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将蛮界变成自己的领地，而经过我的调查，那些天灾的来源，就是天神族实验时产生的废料。废料倾倒在蛮界，蛮界的状况才每况愈下。”

“你们也不比天神族差。”凰若叶突然插了一句，声音清冷。

炎龙族可是差点利用空间裂缝将整个蛮界都给毁灭了。

炎宸晏不置可否，他略微挑眉：“我们自然也不是善人，在外族人眼中，炎龙族就是恶人的代名词。但天神族不一样，他们在百族之人面前树立的，可是正人君子的形象。”

凰若叶能明白炎宸晏此言的意义，这就是在骂天神族虚伪至极。

“仅仅是告诉我这些？”凰若叶见炎宸晏就此听了下来，便问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炎宸晏反问道。

“你把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你的目的呢？”凰若叶直言道，如果对方需要自己做什么，大可不必藏藏掖掖。

凰若叶一边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信息，一边也在等着炎宸晏提出他的条件。

她不信炎宸晏会那么闲，和自己费这么一番口舌，却不索要回报。这些信息的价值，就目前凰若叶所知的情况来看，确实非常有价值，既然有价值，对方势必会对她提出同等价值的条件。

从炎龙族的种种表现上看，这是一个利益至上的种族，他们不会做无用功。

凰若叶也很好奇，强大到可以和天神族抗衡的炎龙族需要自己做什么，如果是她无法忍受的条件，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你还真是……”炎宸晏话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不一样。”

凰若叶不应，继续等待着炎宸晏的答案。

“尽快将凝魂玉的复活之法研究出来吧，材料会陆续给你送上。”炎宸晏不知为何，神色没有之前那般肆意，他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几分，“你准备在哪里继续研究？”

凰若叶不想去深究炎宸晏的情绪为何会如此变化，炎宸晏显然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有关她的事情，但他不想说，自己也无法强迫他说。

“聚丹阁。”凰若叶给出了自己的选择，还是聚丹阁那里比较舒适，之前她短暂待过的密室毕竟只是临时开辟出来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聚丹阁那间专门用来修炼和炼丹的房间。

“如今天神族的人尽数处理完毕，在炎龙族内，你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炎宸晏点了点头，“天神族若再来人，我会提前告诉你。”

凰若叶刚准备转身，身形却忽然停住了，她问道：“天神族的故事你说了，那你又知道多少关于木凰族的？”

炎宸晏许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回答得也很快：“木凰族被天神族严格控制着，外族之人想要接触到木凰族，堪比登天。”

“这么说，你现在登天了？”凰若叶冷不丁地说道。

猝不及防下，炎宸晏笑了出来，这种笑不同于先前所有的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这一刻，所有属于炎宸晏身上的带着尖刺的玩世不恭似乎全都被融化了，没有了伪装，他也只不过是个青年罢了。

但这也仅仅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刻意夸大了他的笑意，一层不真实之感立刻浮现在他的脸上：“没想到，寒冰一般的凰小姐也会开玩笑。”

凰若叶见对方并没有和她说起炎龙族的意思，也不再停留，转身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炎宸晏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片树林很大，至少凰若叶是这么觉得的，她感觉自己走了许久，都还没有彻底走出这片树林，只有耳边越来越模糊的瀑布声在证明她确实在前进。

人在恍惚的时候，或是在脑海里不停想同一件事时，总是会产生错觉。

凰若叶确实觉得自己走了许久，可一晃神，她竟然已经出现在那间藏有通往聚丹阁的地下通道的屋子前。

说实话，关于炎宸晏所说的那些有关天神族的那些事情，凰若叶并不在乎，她不关心天神族在做什么实验，也不关心蛮界的人究竟会有怎样的命运，这些都与她毫不相干。

始终萦绕在凰若叶脑海中的，是炎宸晏那些奇怪的说法，每琢磨一遍，她就越发肯定炎宸晏以前一定是认识自己的。

可他也说了，外族之人要与木凰族人接触难比登天，这点她是信的，之前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也可以佐证这一点——木凰族人确实是被天神族管控着，无论这种管控究竟是出于保护还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心。

那他会在哪里见过自己？看他的年龄，也只比自己大一些而已，如果再追溯到更久之前，他应该还是个少年吧。

一个当时炎龙族的小孩子，能见到自己？

一路上，凰若叶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无数个可能，或是天神族的管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又或许是自己当初并不在木凰族内？又或许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将所有的可能一一模拟，凰若叶试图唤醒自己脑海深处被封印的记忆，也许熟悉的场景能帮助她回忆起来那时的场景？哪怕是一个片段也好啊。

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凰若叶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也回忆不出任何带有人影的记忆片段。

她已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人，除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她所有记忆里出现“人”这个元素的场景。

可那个听了成千上万遍的声音，她从未在现实世界里听到过，只有在梦里那声音才会格外真切。

凰若叶再从思绪中走出，抬头望去时，眼前是一座高大的阁楼。

是聚丹阁，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她回到了聚丹阁。

无心周围是否有变化，也不知是否有人为她引路，凰若叶直接前往聚丹阁的顶层，那里的房间已经为她敞开。

钻入那间可以上锁的屋子，所有的材料和工具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不仅如此，凰若叶还发现一个圆桌上还多了几种之前并没有的材料。

凰若叶不知道是炎宸晏的办事速度太快，还是自己走来的时间太长，这些材料中有几样是原本在那片旧屋区域的密室里的，上面还有凰若叶对其进行炼化过的痕迹。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她能继续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下炼丹和修炼就足够了。

凰若叶现阶段的要求只有这些。不过这两件事，无一不是艰巨而漫长的大事。

凝魂玉的复活之法研究出来，她就可以给凝魂玉中存储的灵魂提供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并且以这种方式让一个人“重生”。

而自己的修为若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不说能摆脱炎宸晏对自己的牵制，至少她也能为自己争得更多的主动权，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错的话，或许还能再次解封一部分的记忆。如果能将一部分有关“人”的记忆解锁，对她来说绝对会是探寻身世的重要线索。

当然，凰若叶是希望能够回忆起一些关键人物的信息的，尤其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如今凰若叶已经发现了能够同时进行炼丹和加速修炼的方法，只要时间足够，虽然艰巨，但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希望，天神族的人不要再来打扰到她，或者说——希望炎宸晏能顺利应对接下来天神族的发难。

炎宸晏对天神族如此，即便他会尽量掩盖这个事实，天神族也会很快发现自己派去炎龙族的人突然不见，到时候还是会调查过来。炎宸晏能做的，只不过是拖延被发现的时间罢了。

当然，若说炎宸晏已经有了别的更好的应对之法，凰若叶也是相信的，毕竟那是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