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完全不同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来,相同的是,这两道声音里都充满了惊恐。
天易松率先看到的,是在自己身前发出声音的一人,此时那人正睁大了双眼,望向他身后的方向。
这让天易松立刻警觉起来,他来不及询问,猛地转身,迎接他的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天易松闻到了浓郁的血腥之气,直灌鼻腔,令人倍感不适。
“大人!”
有人在耳边慌乱地大喊,但天易松已经听不到了,在那庞然大物向他扑来之前,天易松唯一做出的动作就是用神力去抵抗。
这本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反应,但对于此时的天易松来说,却显得尤为艰难。
这种艰难不仅是来自于力量上的,更来自于他的内心。
天易松的心有些乱了,但他周围散布的手下们,以及其余众族的精英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还保持着清醒,就在这一瞬间,所有清醒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施展出神力,五彩的光芒伴随着强大的能量波动十分默契地砸向了让天易松无比震惊的怪物——确切地说,那是一头浑身染血的清光幻烈虎。
之所以说它是怪物,是因为那个家伙的脑袋和身体呈现出一种藕断丝连的状态,看上去十分诡异恐怖。
所有的神力都砸了下去,灿烂的能量光芒将那怪物的身躯完全笼罩,而离得最近的天易松在瞬间的失态之后,脑海仿佛一下子变得格外清明,顺着他原先攻击的轨迹,配合着从四面八方而来助他击杀这怪物的力量,要将这不知何故重新站起的清光幻烈虎彻底击杀。
但,事情显然没有这么容易。
天易松看得很清楚,此刻向他袭来的清光幻烈虎,和他之前一直与之对抗的强大灵兽是同一只,它脖颈上那巨大的口子,还是天易松费尽千辛万苦而留下的。
对于那只几乎将他逼近绝境的灵兽,天易松绝对不可能记错。
响亮的兽嚎声这一刻显得格刺耳,这声音是从天易松的头顶而来,气势逼人。
神灵镜……的力量!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到了这个时候,场中还会出现拥有神灵镜修为的力量,难道它不应该是被天易松最先解决了吗?
毕竟在这场大战刚刚开启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天易松所面对的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的灵兽。
只有拥有神灵镜修为,才能与天易松正面抗衡甚至完全牵制住他。
天易松再次出现在大家视线中,并且帮忙快速解决其余清光幻烈虎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天易松已经把他之前的对手给解决了。如此他才能有空去顾及场中的其他状况。
也有一部分人,他们之前就有留意天易松那里的对战情况,也亲眼看见他在爆发之后将那神灵镜的清光幻烈虎斩于神力之下,所以他们的震惊绝对不比天易松本人少,更有甚者,眼中已经惊恐遍布,连和大家一起出手都忘记了。
随着那兽嚎声落,强烈的爆炸顿时迸发而出,完全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就像天易松会有紧要关头的爆发一样,这清光幻烈虎也使出同样的招数,这才是它的最强一击。
“砰——”
炸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不仅是一声,而是许多声,就像是一场大型爆炸中,不断出现的小型爆炸。
所有在爆炸范围的人全部被弹飞出去,噼里啪啦如同豆子一般倒落在地,生死不知。
而离这场爆炸最近的天易松,在周围之人自保都很困难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人能顾及到他的状况。待有幸存者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之后清醒过来,这才逐渐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主心骨不见了。
没错,天易松突然不见了。
爆炸留下的痕迹还在所有人眼中停留,很多人受了重伤,也有很多人直接丧命,当然也有运气比较好的,侥幸只得了轻伤,或是完全没有大碍,但所有的这些各异的人中,天易松都不在其列。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天易松离爆炸的地方最近,也不至于彻底尸骨无存吧?神灵镜的身体,就算受到重创,也还没有脆弱到这等地步。
就在场面变得有些混乱之时,远处忽然涌出许多炎龙族人,正在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天神族队伍仅仅包围,这次就不仅仅是施展神力来干扰他们了,而是真真正正地发起了正面进攻。
炎龙族选择进攻的这个时间,明显是刻意的,他们对天神族这里所遭遇的一切都无比清楚,或者是,这一切全都是炎龙族设计出来的。
在天神族这边士气最弱,且伤残无数的情况下进行围攻,炎龙族落败的可能已经被降到了最低,如果这样都不能将天神族剩下的人解决,那只能说炎龙族的人实在太弱了。
但这一切都是炎宸晏精心为天神族准备的,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没有了神灵镜坐镇的队伍,完全是炎宸晏派出的炎龙族人能够对付的,更何况,还是已经有了大量折损的队伍。
……
距离炎宸晏重伤垂死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此时的炎宸晏已经能够如常人一般随意行走,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重伤初愈的人。
再加上炎宸晏一贯表现出的慵懒姿态,不知情的人根本猜不到刚刚在炎宸晏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知情的人,也只有一个罢了。
炎龙族的地窟被天神族的人偷袭,大致大量在地窟驻守的炎龙族人身亡,这样的损失是炎宸晏始料未及的,他倒是高估了天神族“正人君子”的做派。
也幸亏他当时就在地窟之中,否则那天修诚还真有可能被救出去,毕竟地窟的守卫虽然严密,但在神灵镜面前依旧跟纸糊的一样。
地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炎宸晏暂时还顾及不上这里的善后事宜,他直接离开了地窟,并未对自己的手下有任何的吩咐。
炎宸晏要去的,并非族中任何正在进行正面对抗的战场,而是一个地下密室。
炎龙族的地下通道几乎是四通八达,这从当初凰若叶从偏东的聚丹阁到西面的废物聚集区,途中大部分都是在地下,就可见一斑。
炎龙族很喜欢利用地下空间,或者说,炎宸晏很喜欢。
尽管地下的通道很复杂,但炎宸晏走起来却十分熟稔,想必这里的每一条路都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最后,炎宸晏在一扇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炎宸晏原本慵懒的神色中,忽地闪过一丝凌厉。
门上没有锁,只须推开便可。
“族长。”门后有两名守卫,见到来人,立刻俯首躬身。
炎宸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快,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怎么回事?”
似是感受到炎宸晏话中的冷意,两名守卫的身形皆是一颤,连头都不敢抬起,行礼的双手攥得更紧了些。
两人低垂着头,在暗地里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换。
紧接着,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跪倒在炎宸晏的脚下,正要解释,却有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的方向传来。
“是我要进来的,他们不敢拦我。”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一眼冰泉,直落人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炎宸晏这下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刚刚跪下的两名守卫,他看着来人,狭长的眼眸中有探寻的意味。
“路过。”凰若叶用两个字就回答了他,简单干脆。
炎宸晏双眸微凝,他越过地上的两名守卫,开始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你问出什么了?”
“和之前那个一样,尽说些没用的话。”凰若叶也没有阻拦,任由炎宸晏向屋子深处走去,而她则准备向屋外走去。
“等等。”炎宸晏叫住了凰若叶,“既然这么巧,不如留下来,兴许能得到你想要的。”
凰若叶停步,却没有回头:“在让我看一次,你是如何杀死他的吗?”
炎宸晏知道凰若叶还在为先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可那时……他只是一时心急,并未考虑其他。他承认,自己当时那么做确实太刻意了,以他往常的处事作风,他不该那么做的。
就算要阻止天修诚说出他不想让凰若叶听到的事情,也应该用更加高明的手段。
这么做,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我解释过,那只是一个意外。”炎宸晏转过身,却只能看到凰若叶的背影,“天神族神君的真正名讳,本就是外人难以得知的,就算是天神族的人,也未必知晓。即便知晓,他们也不会将其随意告诉外人。”
炎宸晏解释得很诚恳:“刚刚,你应该也有所体会了吧?”
确实,当凰若叶问出同一个问题时,换来的只是对方反复念叨的一句“你配知道吗?炎龙族的走狗。”。
神君在天神族人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极高,连直呼神君的名字都成了他们眼中的禁忌之事。
这次炎宸晏抓来的天神族,态度比天修诚还要强硬,简直就如同一颗坚不可破的顽石,凰若叶对继续审问此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我得承认,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些你也能看得出来。”炎宸晏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道,“但有些事情,在你的力量还没有达到能够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不知道才对你最好。”
凰若叶终于转身,炎宸晏突如其来地坦诚就如同他整个人,每当她觉得他不会做什么的时候,他就偏偏会去做那些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你的力量能够达到那个高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现在,连在这个位面都很弱小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些秘密。就算是我,也只能看到我所能看到的一隅。”炎宸晏的话算是一种承诺。
他等于在告诉凰若叶,只要你的实力达到他的要求,就可以知道他所知道的那一部分内容。
“记住你说过的话。”凰若叶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以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
说罢,凰若叶还是选择了离开,既然炎宸晏已经做出这样的承诺,那她就更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炎宸晏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是多少次,眼睁睁地看着凰若叶决然地离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即便我不告诉你,我也拦不住你了。
炎宸晏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苦涩,他确实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事情也往往在他的计算之中,唯独她,即便是如今的她,他也同样看不透。
在原地伫立了片刻,炎宸晏再去看屋内的方向时,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审问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一场赢面很低的审问。
或许可以问问,凰若叶都问了他些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炎宸晏还是向屋内走去了,天神族最后一个进入炎龙族的神灵镜,正在那里等着他。
……
炎宸晏对领地中的正面战场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连出手直接镇压那些已经没有神灵镜可以依靠的队伍的打算都没有。
他相信,他布置的那些人手已经足够了。
天神族的实力并没有达到炎宸晏的预期,至少,炎龙族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没有出,三名神灵镜就依次落在了炎宸晏的手上。
当然,炎宸晏同样也知道,这也不是天神族的全部实力,更难的战,还在后面。
天神族所率领的队伍,很快就被炎龙族逐个击破,最后由各个方向进入炎龙族的队伍彻底瓦解,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被炎龙族活捉了。
不过,炎龙族也不是完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参与这次行动的炎龙族人都有一定伤亡,只不过这伤亡占比远没有天神族的高。但炎龙族损失的不仅是一部分人员,还有几乎所有被派出去的灵兽,因为灵兽是用作打头阵的,所以几乎没有活口,包括那一只拥有神灵镜修为的清光幻烈虎,也在最后的爆发中彻底死亡。
不过好在,这样的损失完全在炎宸晏的预料之中,即便牺牲了一头神灵镜灵兽,他也没有丝毫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