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随意接受一个人的施舍,但她也无法反抗。
凰若叶是看着青年人离开,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屋外有许多人驻守在门边。
至于外面的状况,她无法看得真切。
终于,门关上了,屋内只剩下凰若叶一人。
凰若叶走到桌边坐下,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她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一股难言的情绪正将她的内心搅扰得天翻地覆。
她早已习惯带着冰冷的面具去面对每一个人,她不会让对方从她身上看到任何弱点。
她擅长这样,一向如此。
即便在刚刚,她在反复面对着梦里的那个声音时,她还是以这样的面目伪装着自己真实的感受。
她说得从容,她也迫切地想让自己变得从容,可她做不到。
记忆的缺失并不能让她做到完全置身事外,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她,可以前的那个她又和现在的她藕断丝连。
天神族,神君。
这几个字就如同阴霾一样在她脑海里纠缠着,挥之不去。
“咚咚——”刚刚关上的门却传来声响。
凰若叶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许久,门外也不再有任何动静,对方并没有强行闯进来。
……
“情况如何?”天永昱一边走,一边向跟随在身后的天神族问道。
“禀告神君,天际四角的血业障仍处于活跃状态,并无任何衰退的迹象。”属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天永昱眸中微凝,脸上的冷意自他走出房间后就一直没有褪去。
“去见炎宸晏。”天永昱命令道。
手下很快就将天永昱带到炎宸晏关押的地方,那里原本是炎龙族的一间密室。
天永昱见到炎宸晏的时候,对方蜷缩在墙边,气息奄奄。
“谁让你们动刑的?!”天永昱环视一圈,审视的目光在每个天神族人的脸上划过。
威严的声音落下,一时之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神……神君大人,此人害了我们不少兄弟!是属下!是属下没有忍住就想先给他一点教训。”一人站了出来,低垂着头在天永昱的面前,完全是一副请罪的姿态。
“没有本君的命令动用私刑,铁杖二十,自己去领罚。”天永昱厉声喝道,不容置疑。
那属下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但他还是咬牙回复道:“是,神君大人!”
“凡是参与的,自觉领罚,别让本君亲自来查。”天永昱补充了一句,便往炎宸晏的所在走去。
炎宸晏虽然此刻的形容实在惨不忍睹,但他没有完全昏迷过去,刚刚的声音他都听到了。
“虚伪。”炎宸晏抬眼,他斜仰着头盯着天永昱。
“炎寂的计划,你知道多少?”天永昱不想与其浪费口舌,开口便直奔主题。
炎宸晏的嘴角勾起,那是嘲讽:“你不是号称神界第一天才吗,你自己查啊。”
“本君是在给你一个机会。”天永昱的语气毫无波澜,“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你现在就可以和你们炎龙族剩下的人团聚。”
“好啊……你过来我就告诉你。”炎宸晏回答道。
天永昱直接席地而坐,这样便能与炎宸晏平视:“你说。”
“靠近一点……对,再靠近一点……”炎宸晏不仅指使着天永昱附耳靠过来,自己也前倾着身体,向他的脸上凑。
“呸!”
一团唾沫被甩在天永昱的脸上。
天永昱随手在脸上擦了擦,他起身,再次居高临下地看着炎宸晏:“看来,你并不想要这个机会。”
言罢,天永昱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真恨,她又落到你的手里。”炎宸晏对着天永昱的背影,语气中尽是不甘,“你根本不配拥有她,你对她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天永昱顿住,他旋身,冷声道:“最无知的人,就是那些明明不知道却要装作知道的人。”
天神族内部的事情,尤其是有关木凰族的,外人没有任何获取消息的可能,这一点毋庸置疑。
炎宸晏自认为了解的真相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猜测。
“你敢将你做过的事情都告诉她吗?”天永昱最后看了一眼炎宸晏,眼中不经意间浮现出轻蔑之色。
炎宸晏紧攥着手掌,他喃喃自语地对自己反问着:“有何不敢?我是在保护她,只有我才是真心想要保护她。”
……(以下待改,请先无视)
“不关心。”凰若叶冷眼望着眼前的男人,虽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但她似乎能感受到从那双狭长双目里传来的她十分不喜的打量。
像是猎手盯着已经捕获的猎物,正在思考如何处置才能将猎物的价值发挥到最高。
凰若叶未答话,她试图从一旁绕过炎宸晏,然后进入地下通道。
凰若叶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十分危险的气息,若她再踏前一步,对方也许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她很不喜欢这股盛气凌人的姿态。
“别着急,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派人给你送来,整个聚丹阁我都可以给你搬过来。”炎宸晏挑眉道,“现在,我只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凰若叶不喜欢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可偏偏炎宸晏又缠人得很,缠人也就罢了,他的实力又远远高于她,这让她连甩手将他拍开的机会都没有。
凰若叶只是沉默,她的眼眸中已经逐渐浮现出厌烦之色。
但因为光线的缘故,她的眸子沉浸在一片昏暗中,对方应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的。
“你想回去吗?”炎宸晏见凰若叶不答话,更觉有趣,猝不及防之下他换了一个话题。
面对这样一个直抵她心的问题,凰若叶这一次显得很平静,她沉声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可太多了,就是不知道你想听哪种。”炎宸晏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是木凰族?还是天神族?亦或者……关于你为何会出现在蛮界?”
“那得看你愿意说哪些。”凰若叶已经十分克制,他所说的这一些,她都想知道,这些都是长久以来萦绕在她心头却始终不得解的问题。
只不过,凰若叶明白,一旦自己在他面前展现出强烈的渴望,她就已经败上一筹。
不管对方怎么想,总之自己的伪装要做足,她必须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你是被抛弃的,像一个没有价值的摆件被残忍地扔到一堆垃圾之中。”炎宸晏毫不留情地说着,“你已经被你的家族和天神族一起合谋丢弃,你回不去的。”
当给了希望之后,又将希望断绝,这种手段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可他面前的毕竟是凰若叶,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三言两语说动,对于炎宸晏,她始终保持着警惕和怀疑。
“是吗?既然你这么了解,何不说说他们是如何抛弃的?”凰若叶的语速不快,却显得更加冷峻深沉。
“你想知道——”
炎宸晏的话音戛然而止,一道如闪电般迅疾的影子在凰若叶面前一闪而过。
“砰——”
“啊——”
屋外惨叫声干净利落地响起,只顷刻间,凰若叶便看到炎宸晏再次回到自己的面前,慵懒而从容,和之前别无二致。
凰若叶眼角的余光瞥到敞开的大门外,那里足足躺着三四具尸体。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炎宸晏抬手就解决了这么多人。凰若叶只觉心惊。
“坏我雅兴,该死。”炎宸晏淡淡说着,转头又对凰若叶道,“凰小姐,在这里聊天实在太寒掺了些,不如寻一个宜人之地,我们再详谈?”
凰若叶本能地就想拒绝,可一想到炎宸晏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木凰族和炎龙族的秘密,她最终决定接受炎宸晏的提议。
既然他不想在这里说,那就让他寻一个他想说的地方。
此时,凰若叶已经将刚刚的炼丹之事抛之脑后,要想再探究之前一个不成熟的炼丹想法,只能等眼前的事了。
炎宸晏并没有前往他理想中的交谈之地,他先去了这片区域内炎龙族和天神族交战的中心地带。
从凰若叶离开到现在回来,期间并未过去太久的时间,战况却非常激烈,凰若叶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尸体,有炎龙族的,也有天神族的。
而炎宸晏的出现,则意味着这场冲突的结束。
炎龙族剩下还活着的守卫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他们欢心雀跃着,高呼着炎宸晏的“族长”称谓,经久不绝。
而另一边——属于天神族的那个阵营,全部在重伤的情况下,被炎龙族的人依次制服着。
炎宸晏没有下死手,他命令自己的手下将这些炎龙族人押到地窟,处理完这一切,他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在凰若叶身上。
“凰小姐,请吧。”炎宸晏在前方带路,此时道路中除了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基本已经肃清,冷冷清清,和刚刚喊打喊杀的混乱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凰若叶依言跟着炎宸晏,此时屋外,天光大好,她能清晰地看见炎宸晏的一言一行,和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年轻公子的模样。
炎宸晏要带凰若叶去的地方,已经离开了这片旧屋区域,那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远远地便能听到水声,直到走得近了,能看见那里有一个瀑布。
凰若叶在炎宸晏的带领下,在瀑布下的深潭边停下了。
这里就是炎宸晏所说的“宜人之地”,确实名副其实,没有夸大之处,只可惜,凰若叶并没有心情来欣赏美景。
“这里只是神界的一个影子,你所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复制了神界已有的景象罢了。”炎宸晏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颇为感慨的说道。
这是凰若叶第二次听到有关这个世界是何存在的言论,第一次还是听云一鹤说起的,所以此刻听起来,她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她有些意外,意外对方会突然和她提前这件事。
“前往神界的通道被炎龙族掌控着,想要回去,就必须得到天神族的准许。而你是想回去的。”凰若叶沉声接下了炎宸晏的话,仿佛已经看穿可炎宸晏的心思一般,她说得很笃定。
“但我并不想回去。”炎宸晏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凰若叶的猜测否定了。
“因为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凰若叶快速说道,果断而不容置疑。
这样的猜测并不困难,炎龙族做的这一定,一定有一个最终目的。
炎宸晏此人虽看上去放荡不羁、随意妄为,但只要和他稍稍有过接触就知道,他的心思极重,他所做的事情必定是为了某一件事而做铺垫。
而炎龙族的终极目的,其中有一项完全可以依靠合理的事实推断出来。那就是他们必定在为“重生续命”而奔波。
下到蛮界,上到神界,只要是炎龙族所需要的地方,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蛮界的仇豹和神界的银翼族云栖族都是如此。
“你猜得不错。”炎宸晏没有否认,他的眼里有异样的光芒闪过,恰好落在凰若叶的眸中。
凰若叶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那一闪而过的眸中之光又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猜不透,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至于他的任务,除了研究重生之法以外,还有一点,凰若叶只是单纯地猜测。
炎龙族或许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取代天神族的位置了,至少炎宸晏如今做的这些举动,能够证明这一点。
都将天神族抓的抓,杀的杀,还不怕天神族以后找上门来,这不摆明了要和天神族分庭抗礼吗?
“长生,未必是一件好事。”凰若叶幽幽说道,语气沉沉,像是一位过来人在讲述自己的经历。
如果凰若叶能够死亡,那她早就死千百回了,死亡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对于凰若叶,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不必追寻自己的内心去苦苦找寻一个真相,即便所有的事情都随着她的死亡而尘封,那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