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穹见贺文初一副还想再问的样子，立即叫住了他：“我们出去说，不要在此打扰姑娘。”

走到案前，贺穹对凰若叶道：“剩下的资料，还请姑娘稍等我片刻，我和文初说几句话就会回来。”

凰若叶未应，贺穹显然料到对方会如此，在交待一声后，便转身将贺文初向门外拉去。

“文初，这不像你。”离开房间，贺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凰姑娘说得没错，你至少应该先将这一身伤处理了。”

“大哥，万象仪对我族很重要，我必须前来了解情况。”贺文初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贺穹反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身为百通族的族长，这些事难道不该过问吗？”贺文初依旧不肯退步。

“是，你是族长，你当然应该知道族中的所有事，但并不是现在。”贺穹的声音更沉了，“万象仪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如今再翻出来重查只会比当初更加困难。凰姑娘才刚刚接触到这件事，你想让她告诉你什么？窃贼的身份还是万象仪的下落？”

“文初，这一点你能想到的。”贺穹的视线在贺文初的伤痕上轻轻流转，“凰姑娘需要一点时间，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我们都需要。”

贺文初没有立即反驳，沉默了片刻，他望向栏杆外的景致，轻声说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贺穹拍了拍贺文初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当年你认定会万劫不复的孩子如今不也回来了？她是个奇迹，有她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大哥，你算到了什么？”贺文初偏过头，望向一脸认真的贺穹。

贺穹摇了摇头，不再回答。

“不仅是以前的，今后每一天的出入记录我都需要。”贺穹还没有踏进屋子，便听到凰若叶的声音传来。

“没问题。”贺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道。

贺穹说完走到离桌案不远的书架边，从中取下几沓册子，一支笔从他袖中出现，捧着册子在其上圈划。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工夫，新的册子便交到凰若叶身前的桌案上。

贺穹起先没有料到凰若叶会这么着急，自离开千机阁一趟之后，再回来时就让他将整理好的名单交出，时间短促，他只得先交出一部分。

于是，便有了他和凰若叶同在一间屋子里忙碌的一幕。

凰若叶翻阅得也很快，贺穹也未见她做任何记录，所以他不知道凰若叶到底有没有从这些记录中发现端疑。

贺穹心中有疑，但也没有立即询问，只待凰若叶将所有记录翻阅完毕。

“之前的呢？”凰若叶停了下来，将摞在最下方的一本册子举在手中，平静的双眸看向贺穹。

贺穹看了一眼册子一角的标注，询问道：“万象仪丢失之前的记录也需要吗？那有些多，我怕……”

“先给我前一个月的。”凰若叶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好，请稍等。”贺穹应了下来。

自络腮男来百通族闹过一番后，百通族多日以来都显得格外平静，而这些日子凰若叶都留在千机阁，那络腮男答应之事似乎被她完全抛之脑后。

“姑娘，那炎龙族派来的男人早已醒来，每天都在密室中叫嚣发狂，说想要见你。”贺文初站在凰若叶面前，如今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当日的伤势。

“让他闹。”凰若叶声音清冷，显然并不在意，“我让你做的事，可都办好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贺文初回答道。

“明日，按计划行事。”凰若叶眸中微暗，似藏千般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这一天的天光比往日更加明朗，经过数日的闹腾之后，络腮男这个杀神总算要被凰若叶送走了。

全族的人都知道，那个突然出现在百通族实力极高的少女要去追寻络腮男背后的炎龙族人了。

他们还听说，少女和炎龙族之间有着很深的仇怨，这一趟势在必行。

以贺文初为首的百通族高层全部现身为凰若叶送行，感念凰若叶对他们的恩德深重，他们对凰若叶的态度从头至尾皆异常恭敬。

其余一众百通族也都随贺文初等人一道，几乎将主院落门前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在所有的注目之下，凰若叶带着被五花大绑的络腮男离开了主院落的范围，穿过房屋密布的区域，来到山林之中。

只要穿过这一片山林，就能彻底离开百通族的范围。

在百通族领地的边际之处，一座土坡之下，两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凰若叶的面前。

凰若叶朝他们点了点头，将手边的络腮男交到他们手中，随后转身消失在山林之中。

为了确保全体百通族人的安全，聚集在主院落之外的人很快就在贺文初的命令下纷纷回到院落之中，没有凰若叶在族中，他们相当于失去了一层保护伞。

这个时候他们更当注意自身的安全，若再出现一个神灵境巅峰，可没有人再帮他们化解了。

无论何时何地，神界的天永远是明亮的，所有的黑暗也都在这光明之下。

“师父，您怎么了？！”年轻人忽然惊呼，双手扶住了一旁身形摇晃的贺文初。

“没事。”贺文初摆了摆手，从年轻人的搀扶中挣脱出来，“浩然，我刚刚教授于你的，你可都记住了？”

“我都记住了！师父，您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听师妹师弟他们说，最近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贺浩然脸上尽是焦急关切之色。

“前阵子伤后一点遗留罢了，无碍。”贺文初若无其事地挺直腰身，继续向前方走去。

“文初！”贺穹急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眼间他便已经来到贺文初的面前，“有状况，我们进来说！”

“师叔好！“贺浩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能看到贺穹焦急的脸色。

“浩然也在啊，”贺穹这时才注意到贺浩然，“我和你师父有要事相谈，你改日再来吧。”

“是，弟子告退！”贺浩然立刻领命。

“浩然，你将这本书还回千机阁吧。”贺文初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书籍递到贺浩然面前，“记住要用心参悟为师今日所说，切记不可贪闲。”

言罢，贺文初已同贺穹一道向里屋的居室走去。

贺浩然攥紧了手中的书。

自从凰若叶走后，千机阁似乎也彻底地陷入岑寂之中，虽然它原本也非喧闹之地。

贺浩然作为贺文初的弟子，自然有资格自由出入千机阁，更何况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贺文初一脉的孙辈。

不过，让贺浩然在整个百通族中都大有名气的，是他卓绝的天赋，他就像是为百通族而诞生的一般。

曾经一度有小道传言称，贺浩然会成为未来族长的继承人。

踏入千机阁的顶层，贺浩然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每一个步伐，他走得很慢，而他手中这本书籍存放的地方在靠里的房间里。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涉及到百通族所拥有能力的秘密，只有百通族高层才能看到。

所以这本书存放在千机阁的深处。

“哒哒——”

一扇未关紧的房门之后传来轻微的动静，贺浩然恰好经过这扇门，本就慢吞吞的脚步此刻近乎停滞。

瞄了一眼房门的空隙，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手中的书籍被他攥得更紧了，在这无人的过道之中，他的脸色在不断地变幻。

在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他抬手缓缓推开了身侧的屋门。

“你来了。”低沉的男声已然响起，屋中却看不到一个人，“还记得这里吗？”

贺浩然微微皱眉，目光中满是戒备：“你是谁？这里是千机阁，任何没有得到准许闯入这里的，下场都只有死！”

“啪嗒！”

贺浩然的脚边传来一声闷响，他的视线立刻移了过去，只见一根木条正躺在他的脚边。

他猛然抬头望向屋顶，这木条就是从那里落下来的。

“砰！”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门被忽地合上，贺浩然的心也随之更加紧张，他退后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

“信是我给你的，不准备和我谈谈吗？”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即便不现身，他似乎也能猜到贺浩然此刻心中所想。

“你到底是谁？来千机阁究竟有何目的？”贺浩然厉声质问道。

“啧，看来你不准备和我好好谈谈，既然如此，你做过那些事我只好交到贺族长手里了。”男声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你想要什么？！”贺浩然的声音更大了，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他的紧张。

“我想要你们百通族的镇族之宝，万象仪。”男人悠悠说道。

“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贺浩然一遍又一遍地环顾四周，在仍然找不到人影之后，高声吼道。

贺浩然知道自己这是遇见了一个棘手的敌人，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跳出胸膛。

“可炎龙族的那帮人说，东西就在你的手上。”男人斩钉截铁的话音中还有一股令人战栗的狠意。

贺浩然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触碰到门把，他整个后背都贴在门框之上，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眸垂下了几分。

然而，他注定无法完成他的想法。

一阵强风吹过，就好像有一只手将贺浩然狠狠地推离门边，他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离屋门足有十米之远的杂物之上。

“把东西交出来。”男人的声音越发冰冷，“否则，你将失去所有的庇护，只能去外面当一条野狗。”

贺浩然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却发出一声低笑：“无论你是谁，都无法改变天道，天道所势，我必定是胜利者。”

强大的力量落在贺浩然的身体之上，犹如针扎一般的剧痛遍布他的全身，贺浩然痛苦地呼叫着，耳边传来狠厉的声音。

“你以为炎龙族会来救你吗？东西交出来你是弃子，交不出你依然是！”

贺浩然在堆满的杂物之上翻滚着，痛苦让他的意识都模糊起来，似乎是料到自己难逃此劫，又或是胜券在握，他仍然笑得猖狂：“来啊，杀了我，你永远别想知道东西在哪里！”

痛苦还在持续，贺浩然几乎要失去知觉，迷蒙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万象仪，以及片片瓦砾。

“你们休想——”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贺浩然终于被疼痛折磨得彻底昏迷过去。

这时候，屋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凰姑娘，这……”贺文初上前检查了贺浩然的身体，脸上有几分为难之色。

“他知道万象仪的下落。”凰若叶突然出现在贺文初的面前，淡淡地看着被贺文初拉入怀中的贺浩然。

“凰姑娘，浩然说的那些话尚有歧义，并不足以说明他就是盗走万象仪的人。”贺文初抬头望向凰若叶，脸上是坚定之色。

“不足以吗？”凰若叶微微挑眉，反问道。

眼看凰若叶和贺文初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贺穹赶忙开口道：“凰姑娘，剩下的人还需要测试吗？”

“测。”凰若叶移开视线，冷声道，“既然贺族长不相信，那就把这些人挨个测试一遍，到最后谁的嫌疑最大，相信贺族长会有答案。”

“文初，带浩然离开吧。”贺穹轻拍贺文初的肩膀，沉声道。

贺文初没有说话，他默默将贺浩然抱起，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心术不正的人，天赋再高对百通族也没有任何益处。”凰若叶清冷的声音在贺文初走后响起，她是说给还未离开的贺穹听的。

“凰姑娘，你真的觉得盗走万象仪的就是浩然？”贺穹眉头微皱，他虽没有贺文初那么大的反应，但心中的疑虑也颇深。

“我从来不开玩笑。”凰若叶眼中有寒光，“前几个人是何表现你们都知道，贺浩然的异常你们也都看见了。”

“无论用什么手段，万象仪，我一定要知道它的下落。”

贺穹只觉心头有阵阵冰寒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