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通最后一层土壁之前，炎谊做了最后的确认。

但面对未知，风险依然存在。

炎谊向后望了一眼，凰若叶正在他身后不远，她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

“凰姑娘，这后面便是另一个暗道了，但情况紧急，属下尚未对其进行探查。”炎谊在寻求凰若叶的确认，此行的收益和风险是并存的。

凰若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只反问了一句：“你想如何探查？”

炎谊一时语塞。

诚然，他所提出的建议是为了稳妥起见，但眼下的实际情况是，他们身处地下，若想进行所谓的“探查”，就必须打通眼前这面屏障，根本没有其他考虑的余地。

除非炎谊想回到地面。

但地面有人在巡视，他们在刚刚都听到了。

前往地面冒险和在地下冒险，同样都有风险，而地下的安全程度显然比地面高上许多。

毕竟是炎龙族秘密开辟的暗道。

炎谊的迟疑在这一刻彻底散去，他应道：“属下明白了！”

随着最后一声土石崩塌的动静响起，凰若叶的视线越过炎谊，便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直笼罩着两人的隔音光幕倏然熄灭，原本亮堂的空间顿时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

炎谊知晓这是凰若叶主动撤下了阵法。

火红色的神力顿时又起，虽没有阵法的光芒亮眼，但也为他们照亮了前方一段路径。

其实，若不是此行出发得太过仓促，炎谊完全可以准备一些类似夜明珠的便携照明工具，这样也就不用耗费神力。

但假设仅仅就是假设。炎谊现在手边能够用来照明的，只有他的神力。

“凰姑娘，前路不明，请您跟紧属下，若有危险，属下会在第一时间掩护您撤退。”炎谊转身，对凰若叶恭敬道。

他的任务，始终要将凰若叶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走吧。”凰若叶命令炎谊前进。

她不喜欢被人保护的感觉，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总没有握在自己手中踏实。

她也确实掌握着自己最后的生命。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四周一如既往得安静，只有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极为克制地响起。

炎谊走在前方，时刻留意着四周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凰若叶护在身后。

凰若叶能感受到炎谊的紧张，她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这是炎龙族开辟这条暗道时就存在的，炎谊第一眼就分辨出他们所要前往的方向，向着正确的通往云栖族内部的暗道而去。

一路上格外平静，就连先前从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都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失。

凰若叶虽不像炎谊那般严阵以待，但她有疑惑。

那是一种说不上究竟是从何而生的疑惑，她隐隐之间，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古怪。

但她没有说出来，更没有让炎谊停下甚至撤退。

到了这个时候，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是不可能轻易撤退的。除非有充分的让她暂时退避的理由。

什么都没有发生。

“凰姑娘，前面就是暗道的出口了，这个出口在云栖族的丹阁附近，离云栖族高层人员的住处都不远。”炎谊的声音响起，传入凰若叶的耳中。

凰若叶定了定神，十分反常地，她嘱咐了一句：“外面可能有天神族的人在盯梢，小心一点。”

炎谊点了点头：“凰姑娘放心，因为这里已经位于云栖族的内部，所以这个出口在设计的时候就十分注重隐蔽，以防被云栖族的人发现。”

凰若叶明了，这或许就是当初炎龙族的人能够出现在云栖族内部并且行踪飘忽总是无法被云栖族搜查的人发现的原因。

就连终年在云栖峡谷生活，对云栖峡谷每一寸土地都十分了解的云栖族都无法找到炎龙族藏匿的暗道，刚来云栖峡谷不久的天神族又会知道多少？

所有的可能似乎都在表明，他们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危急。

尽管如此，炎谊还是不想让凰若叶冒险，他让凰若叶暂留暗道，而他则率先离开暗道，前往地面查探。

凰若叶眼看头顶的石壁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明亮的天光便从那里照射进来，她看着炎谊只双手一撑，便从那道缝隙翻滚而出，他的身形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也是头顶出口关闭的时候。

没有了那一缕光线，凰若叶的周身顿时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凰若叶没有用自身的神力来照亮这一片空间，并不是因为她神力枯竭，而是她不想。

经过刚刚一路上的调节，她的身体因为过度使用神力而产生的虚弱已经基本恢复，这就是木凰之力能够快速恢复的好处。

很多时候，凰若叶更喜欢黑暗。

就像梦里，无止尽的在黑暗中坠落，却仿佛是一种解脱。

凰若叶知道自己又出现了胡思乱想的苗头，她咬了咬牙，终止这些无意义的念头。

她不应该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的人，至少现在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她也不知道，她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凰若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道刺眼的光明从上方的缝隙里投射进来。

“一切安全。”

凰若叶听到了炎谊的声音。

没有丝毫犹豫，凰若叶和之前的炎谊一样，双手一撑，便离开暗道，到达地面。

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有一座建筑，四周无人，静谧得过分。

“丹阁里有人，或许就是您要找的人。”炎谊在一旁将刚刚探查的结果说了出来，早在之前，他就了解到凰若叶此行来云栖族就是为了寻人，但具体何人，她没有细说，只说需得前往云栖峡谷的中心院落。

炎谊下意识据此就猜测她要找的是云栖族高层的人。只有高层的人才会住在中心院落。

他的猜测没有错。

只要找到高层的任何一人，凰若叶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一半。

丹阁的附近没有人把守或是经过，不仅没有先前驭灵族男人所说的天神族，就连云栖族的人都不见踪影。

凰若叶心中的某种莫名的预感，似乎更加强烈了。

眼下的情况实在有些反常。

丹阁中确有人在炼丹。

其中一间炼丹房的门是半开的，炼丹的动静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很奇怪。按照一般炼丹师的习惯，都会在炼丹过程中将房门关紧，以防止任何人和事情的干扰。

凰若叶再往发出动静的炼丹房靠近，炎谊则时刻警惕着周围，以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解决危险。

炼丹房是最里面的一间，当凰若叶走到门边时，探出了半个身子。

凰若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她依旧第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是云清莲。

凰若叶没有想到在丹阁炼丹的人竟然是她。在凰若叶印象中，云清莲几乎从未来过这里。

示意炎谊不要继续前进，凰若叶没有发出声音。

同样作为一名懂得炼丹的人，凰若叶能看得出云清莲在进行着最后的成丹步骤，这个时候分心，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片刻后，炼丹炉下方的炉火熄灭，周围流转的淡绿光芒也渐渐隐于空气之中。

云清莲抬手打开丹炉，却只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将盖子合上。

她看上去，对自己所炼制而成的丹药没有太大的兴趣。

“你们怎么又来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云清莲连头都没有回，语气中的不耐烦已经很明显了。

她似乎对有人会出现并不意外。

“是我。”凰若叶清冷的声音响起，飘飘忽忽传入云清莲的耳中。

云清莲的身形猛地一震，她转身，看到了一个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

云清莲刚刚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害怕之情。

“你快离开这里！这里全是天神族的人！”云清莲稍稍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终于说出了她此刻最想说的话。

凰若叶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果然如那驭灵族男人所说，这里被天神族接管了。

只是这一路上，她并未亲眼见过天神族的人出没。

“我需要大量的凝魂玉，你知道哪里有吗？”凰若叶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凝魂玉都在矿里，那里已经被天神族监视了！”云清莲显得局促不安，不知何处安放的双手不断地想将凰若叶往屋外推，“你快走！你快走啊！”

云清莲的这种慌乱，甚至比当初得知云思言的死讯时还要更加强烈。

她急切地想让凰若叶离开。

“你的母亲，还有两位长老在哪里？”与云清莲的激动相比，凰若叶就显得格外冷静。

“你不能去找他们！天神族的人，一直在监视他们！就连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避开天神族找到我的，但这里很危险，你不能留在这里！”云清莲慌乱的视线一直在向炼丹房的门口瞥去。

似乎担心下一秒，就会有吃人的巨兽从那里出现一样。

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

凰若叶心中的疑惑更深，她让炎谊在门口守着，在他没有发出紧急信号之前，她暂时就是安全的。

趁着这个时间，她得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天神族对你们做了什么？他们难道不是来……保护你们的吗？”凰若叶微微凝眸，她是故意用上“保护”这个月字眼。

“不是这样的！他们……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他们分明是怀疑我们和炎龙族有勾结！”云清莲显得有些愤慨，他们云栖族已经被炎龙族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和炎龙族再有瓜葛啊！

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平安归来，就怀疑他们和炎龙族有关系吗？！

云宛绮是如何回来，她在私下里和他们解释过，可这个原因，他们是无法对天神族开口的。

云宛绮，甚至可以说是如今云栖族剩下的每一个人，都绝对不会做出卖恩人的事情。

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就连曾经让他们敬畏如神明的天神族，在这份恩情面前都得让步。

“凰姑娘，求您快走吧！我们知道您与天神族有宿怨，若您不想落到天神族手里，就赶紧离开吧！这里真的很危险！”云清莲压抑着几乎要吼出来的声音，她是在求凰若叶离开。

凰若叶皱了一下眉头，她回头看了一眼，炎谊仍站在门口没有移动分毫，天神族的人并没有出现。

如果天神族的监视只是这个程度，云清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始终在凰若叶心头跳动的不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强烈。

“从我进入这里，就已经走不掉了。”凰若叶按住云清莲的双肩，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冷静。

“现在，趁他们还没有现身，你必须把你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明白吗？”凰若叶沉声道，“我需要凝魂玉，很紧急，如果必须得这么做，我可以和天神族好好谈谈。”

“我会解释清楚，这一切和云栖族没有任何关系，和炎龙族做交易的，是我。”凰若叶很冷静，她似乎已经从云清莲刚刚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如果云宛绮将自己的存在告诉天神族，天神族绝对不会如此为难云栖族，更不会派这么多人驻守在云栖峡谷。

凰若叶先前就很疑惑，为何天神族会突然盯上一个已经半废的云栖族，难道他们和炎龙族一样，对凝魂玉感兴趣？

现在从云清莲这里得知天神族驻守在云栖峡谷的原因，凰若叶便猜测出几分端倪。

天神族在等。

更准确地说，他们在狩猎。

一股寒意从凰若叶的背后升起，但她掩饰得很好，至少在云清莲眼中，凰若叶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着。

“你不能冒这个险！”云清莲听懂了凰若叶的意思，却没有选择顺从，“没关系的！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你来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的，会有办法的，我想想，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