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沐沐在这纺织所干的第一份真正的差事居然不是实践她新练习的纺织技术，而是替人跑腿。

说来也巧，自她晋升到正十品秀娘子，不再负责七皇子衣物后，她和七皇子之间没了那些脏衣服的媒介好似就完全没了联系。

来到这里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基础不好，高沐沐每天都在记录一些关于女红的新知识，还都是对于她们而言基础到不能在基础的知识。

从早到晚的忙碌连想起七皇子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这个月的份例迟迟没有拿到，七皇子不得不派小福公公过来询问，高沐沐说不定都要在学习的海洋中迷失自己，无法自拔忘却真我了。

哦对。

我的目标一直都是抓住七皇子大腿，可不是成为麻纺织的精英绣娘子。

“这个季度的份例怎么还没送到内务府？”小福公公刚到门口就开始大声责备起来，那声音震天响，成功制止了想要靠过去套近乎的高沐沐。

几个机灵的宫女见小福公公来者不善，赶忙去叫别院的章姑姑过来，还有几个宫女们上前稳住小福公公。

章姑姑从别院小跑出来，陪笑的解释道：“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日因着下雨，许多料子受潮不能用了，现在正在赶工重做，还望公公多多见谅。”

“所以其他贵人那里都有，只有我们皇子没有是吗？”

“嗯？”章姑姑本来还奇怪，之前在给内务府交货的时候就特地说过有一批麻布要迟交，且迟交的原因也说的明明白白，按理来说小福公公拿不到份例去找内务府一问便知，完全没必要特地来纺织所询问，这般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询问，就知道这是过来找茬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每次工期没有赶完都是先把七皇子的份例调给别宫受宠的娘娘们，上个季度和上上个季度的麻布份例好像也均给了别的娘娘，拖到了现在还没有补齐之前的量。

难怪小福公公会生气的过来质问，毕竟七皇子身体特殊，平日里只穿棉麻制品的衣物，其他料子平时看他不受宠偶有挪用减少也就算了，反正给了他也不过是放在库房招灰，但这常用的料子克扣成这样实在说不过去。

她赶忙又解释了一通，一再表明自己这次绝对没说谎，为了体现自己的真实性，她还把一旁看戏的高沐沐也叫了过来。

“公公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奴婢手下，她也是知晓的。”说着，她朝高沐沐招招手，“沐沐妹妹快来，你说与公公听。”

高沐沐原先见是小福公公来还想凑过去叙叙旧拉拉感情，一听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赶紧躲进人群中只希望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全不想参与进来，没想到眼尖的章姑姑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还让她来解释。

好在确实这次章姑姑说的都是真的，高沐沐将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况跟小福公公讲了一遍，并且着重说了周贵妃这个季度的麻布份例也还在赶制中，这才让小福公公勉强相信。

“既然连贵妃娘娘的份例都没完成，你们可真行。”小福公公故意刺章姑姑，“不过，若是和圣眷正浓的贵妃娘娘比起来，我们家殿下跟着等等也是应该的。”

经常克扣七皇子的章姑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小福公公明嘲暗讽，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接的格外顺溜：“公公这说的是哪的话？七皇子自然和娘娘一样重要，所以我们才要精益求精，绝不能将有瑕疵的衣物给各位贵人啊。”

按理皇嗣的地位应该等同于皇后，即使章姑姑再说这话的时候默默去掉贵妃二字，只用娘娘笼统形容，但还是将七皇子的地位降了一大层。

不过皇宫中哪个人不知道七皇子的地位有多低，恐怕在章姑姑心中那位皇子的地位怕是还要再降下一降。

小福公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章姑姑对七皇子的态度在日常中就已经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就是再多说场面话也是无用。

“距离交货的时间也过了有些日头了，想来应该不仅仅只有本公公一人过来催过吧。”小福公公暗指那位周贵妃，“倒是不知何时咱家的料子能够拿到手？”

雅云很有眼色的端来两杯茶水，章姑姑笑嘻嘻接过来双手拿着靠近小福公公恭敬地递过去，“小福公公平日里没少为七皇子奔走，实在是主仆情深，想必公公盯着日头一路过来也累了，喝口茶润润喉。”

站在他们旁边的高沐沐看见章姑姑在递茶的时候顺手将袖中的什么东西倒进了小福公公的口袋中。

根据她在宫中多月的经验累积，拿东西十之八九是个装满碎银的荷包。

小福公公收下荷包后面色不变，原先站在原地双手抱胸气势昂扬一副今天不拿到衣物誓不罢休的样子，这个时候也放下手来接过了章姑姑递来的茶喝了口。

这是松动的信号。

小福公公润了润喉，问道：“你还没回答咱家的问题，什么时候我家殿下的料子做好。”

口气全然没了之前的强硬和咄咄逼人。

见此，章姑姑嘴角上翘几分，回道：“实不相瞒，前几日贵妃娘娘身边的茉莉姐姐就来催过，我们也在加紧重制，刚刚已经完成了娘娘的份例，明儿也就开始赶制七殿下的那份，还望公公多多理解。”

收了贿赂的小福公公自然是理解的，反正每个季度都会缺斤少两他们也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他看竟然连麻布毛都没看见，问内务府得到的回答还和以前无差，以为是纺织所的人越发大胆得寸进尺，这才特地过来打算闹上一闹，现在看来是确实紧缺，回去交差的也有了理由，口袋内的荷包重量也还算满意，自然就不会再刁难。

“气候原因也是无法避免的。”小福公公理解的点点头，松了口，“咱家会回去如实禀报的，我家殿下想必也会理解姑姑的苦处，只望姑姑能快点将这个季度的份例拿来。”

二人这是已经达成了和好的共识，双方愉快结束交谈，但具体什么时候七皇子的份例才能到，想必也只有章姑姑自己知晓了。

毕竟整个麻纺织所也不是只有雅莲一个人会纺织技术，其他人所制作的麻布究竟是分给谁的高沐沐不得而知，但听章姑姑的意思肯定名单中没有七皇子。

小福公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转头想要交给旁边的宫女，却见原本递茶的雅云早就回到了围观人群中，离他们最近的只有高沐沐。

小福公公脸色一变。

高姑娘刚刚一直在咱家身边？那怕是见到了自己收受贿赂的全程。

他想了想，对章姑姑问道：“对了，既然周贵妃的份例已经完成，那你们所负责配送过去的宫女人选是谁呀？”

“这个……”

小福公公直接打断她的话，道：“不若就让高姑娘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