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大宪法中,有的条款甚至在大明律中都找不到,而有的条款,却明显与大明律相冲突;
有的条款就连戚祚国也看的不太明白,而有的条款却令戚祚国拍手叫绝;
有的条款,让戚祚国接受不了,而有的条款又隐隐与戚祚国的想法相吻合。
捧着手中的琉球大宪法,戚祚国已经忘记了黄杏对他的指责,也忘记了刚才他对尚海的批评。
将写满琉球大宪法文字的纸张平铺在桌子上,然后一把拉住尚海的手并肩站在桌前,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问道:“保障民众的人身安全,这点我能理解,但何谓公民?何谓平民?”
“公民是琉球国真正的民众,是琉球国的基础,享受与其对应的福利和权利。
平民是琉球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琉球国壮大的基石。平民只有做出一定的贡献,才有资格成为公民。
公民触犯法律,情节轻微,变为平民,情节严重,则为罪民。
罪民根据律法获得刑罚,刑罚期间表现良好,达到刑罚时间,则变为平民。”
戚祚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又指向下一条问道:“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难道身为国主,连抄家的权利都没有?”
“没错!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他人财产,哪怕是罪民的财产,只要这些财产是他通过劳动合理合法获得的,那包括国主在内,任何人不得将这些财产划为己有。”
“不对!”
戚祚国摇了摇头,反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我曾经听过西方国家有这样一句话,农夫的房子,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王不能进。先贤孟子也曾经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
如果民众连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话,那谈何民为贵呢?”
“世子是牵强附会!”
戚祚国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君主贵为天子,普天下的民众都是他的子民。民众诚心诚意地供奉君主,君主自然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何必写入宪法,多此一举。
何况君主贵为天子,哪里不能去?能够屈尊降贵到一个农夫的家,那是农夫的无上光荣。说什么‘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王不能进’,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荒谬。
泰西之地,乃是荒蛮之地,乃是蛮夷居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流传出来的话,世子万万不可当真。世子还是应该多看看我大明的圣人文章,在其中寻找教化之道。”
“戚大先生这么想,就是进入误区了。所谓泰西荒蛮之地,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葡萄牙人就在澳门,他们的传教士在南京、北京都能看见。
戚大先生或许不知,他们的天文、数学、历法、化学等学科已经远远领先大明。旁的不说,他们国家的人能够不远万里,远赴重洋来到大明。
可是大明有人去过他们的国家吗?有人知道他们生活得地方是什么样吗?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是想当然的认为,或者是某本古籍中的记载。
可是,事情都是变化的,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华夏也经历过唐、宋、元乃至现在的明,泰西之地又为何不能出现变化?
更何况学问之道,达者为先。昔日孔圣还曾拜小儿为师,因何泰西之地的话就不以为然?”
尚海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戚祚国闻言神情一变,郑重地向尚海施礼,“世子说得对,古之圣贤尚且虚心求教,何况我等。
痴长了许多岁却不如世子看得清楚,戚某之前孟浪了。”
两个人的一番对话,把周围的人都看傻眼了。
戚祚国虽然投入到尚海麾下,答应为尚海出谋划策,诚心任事,但内心深处未必没有旁的想法。
他四十出头,从小就读了许多书,又是名门之后。父亲戚继光名扬天下,带给他许多压力的同时,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的傲气。
尚海不过年方十八,一个藩国的小世子。虽然有钱也有一定的能力,又不知为何在大明混得如鱼得水。但说到学问……戚祚国是颇为自负和骄傲的。
所以之前才会直言不讳地批评尚海,说到底,他也只是把尚海当成一个孩子而已。
这样的想法,不但戚氏的其余几兄弟知道,就连老于世故的惜恩大叔也隐隐看了出来。
尚海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年龄这种东西是他无法改变的,而能力,那也只能是慢慢培养。但今天,在面对政治和民生的话题上,尽管戚祚国饱读诗书,却远远不如尚海。
如果说戚祚国是没有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人。那尚海绝对是吃猪蹄儿,已经吃的都想吐的主儿。经历过后世无数信息的熏染,再加上尚海嘴皮子利索,一番争论下来,戚祚国完败。
别说戚祚国只是中人之姿,即便历史上那些名臣、将相,都看不清楚未来的发展方向。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的,摸着石头过河。
可尚海却对可以从哪里过河一清二楚,可以快速地直接从水里趟过去。这就是尚海从后世穿越而来,天生所具有的优势。
所以在这些宛如真理一般的事实面前,戚祚国变得更加的谨慎。指着琉球大宪法的条款,逐字逐句地和尚海讨论,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虚心向尚海请教。
你问我答,会议室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这时戚兴国和惜恩大叔等人也围了过来,加入到讨论的话题当中。
尚海没有自满,将众人的意见都认真记录下来,还修改了一些不合时宜或显得太过激进的地方。
修修改改,众人忙得连午饭都没有吃,才在快要掌灯的时候,将最终的琉球大宪法确定下来。
众人相视一笑,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非常振奋。有了这个大宪法为依托,那琉球的法律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逐步确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