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邵夫人的声音变得虚弱起来。
“娘?”
“别难为道长了,你父亲,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都是定数,没办法改变的。”
“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娘,我不能再……您让我,要怎么活下去啊……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邵文渊崩溃着喊道。
管家起初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但最后似乎是坦然了,悄悄来到邵文渊身边。
“傻孩子,你父亲从来都知道,他是要战死的人,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好好活下去。娘该走了,娘大概没有来世了,文渊,我的孩子,好好活着。”那团光芒渐渐淡下去,最后化作点点光,如一群萤火虫,向四周散开。
“不!不要!娘……”邵文渊嗓子沙哑,嘶喊着。
莲孤子叹了口气,面向那团光点的方向,竖起食指和中指,闭眼迅速轻声念着什么,那些光点就这样又慢慢聚拢,最后在另一片白色的光芒中消失不见了。
“我尽力保住了你娘没有灰飞烟灭,我已送她去了轮回,你可以放心了。”莲孤子说完,拉起已经昏迷的江绡琅的一只手,将两根手指按在她手腕上,为她疗伤。
另一只手则放在邵弼臣的胸口,一团光芒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最后道个别吧。”莲孤子对邵文渊说道。
邵弼臣缓缓抬起手,抓住了邵文渊的胳膊。
“爹?”邵文渊将耳朵凑到邵弼臣的嘴边。
“文渊,我好像……看见你母亲了,她在等我。照顾好……你弟弟……好好……活着……活……着……”抓着邵文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爹,爹……”邵文渊紧抱着父亲,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娘……”江绡琅在昏迷中喊了一声,眼角滑落一行眼泪。
穹微把江绡琅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轻声说道:“小莨不哭,阿微在哦,阿微在这儿。”
江绡琅微弱的抽泣声就在这样的安慰中渐渐停止,莲孤子爱怜地抚摸着穹微的头。
“少爷,大帅已经去了,我们还是尽快带小少爷走吧,现在还不安全。”管家最终决定做那个狠心的人。
其他地方,轰炸还在继续。邵文渊听见说起小少爷,终于渐渐平复过来,对管家道:“我得先安葬父亲。我们去防空洞,等轰炸结束了,安葬好父亲,我们再离开。”
管家点点头:“也好。”
“道长跟我们一起去吗?”邵文渊又问。
莲孤子也点头:“一起吧,我们开车去,有我在,至少保你们兄弟平安。”
“多谢。”邵文渊语气里充满了无力,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将邵弼臣的尸体放上车,一行人挤在一辆车里,朝城北去了。
一路上,莲孤子施法为汽车清空了道路。
然而,他们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原本繁华的都市已经变成废墟,从安宁瞬间跌入苦难,所有的一切好似一场梦。
马路上有人抱着亲人的尸体痛哭,有被炸伤的人躺在废墟里呻、吟。断臂残肢混合着破碎的砖瓦,人的生命在战争面前就如砖瓦一样脆弱渺小。
穹微紧紧抱着江绡琅,哽咽着问师父:“师父,我们不能帮帮他们吗?”
莲孤子摇摇头,道:“好徒儿,恻隐之心师父岂会没有。只不过,已经发生的,师父若贸然改变,恐怕会招致更大的劫难。天道有其运行的规则,历史,也不该由我们去擅自改变,师父也是有心无力啊。”
穹微摇摇头:“我不明白。”
莲孤子苦笑一声:“你师父我就是太明白,所以即便不忍,也只能做个旁观者。天道,是谁也无法扭转的。”
穹微抿了抿嘴,道:“如果足够强大呢,我想要变得很强大,去帮助这些人,强大到比天道还厉害!”
莲孤子忙道:“傻徒儿,天道是天地万物自然运行的规则,非人力能轻易改变。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事,但无论他再强大,也有很多他做不到的事。你想要变强大可以,但若是逆天而行,恐怕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你记着,帮助人有很多种方式,有的时候,可能是我们会无法接受的方式。而见证苦难,也是修行。”
“那我就先帮小莨恢复她的法力,她可以治伤的,师父,小莨替我治过伤。”穹微替江绡琅拨开眼角的头发,压低声音道。
“阿微,现在有很多事你可能不明白,但是小莨法力被压制,对她来说可能是件好事,你不要鲁莽。”
“可是……”穹微有点不甘心。
“听师父的话!”莲孤子不同寻常地严厉道。
“是。”穹微失落地低下头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防空洞。
洞里挤满了人,十分拥挤,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难以言表的味道。但所有人还是惊魂未定地蜷缩在里面。
头顶上,因为爆炸,不断有尘土簌簌落下,穹微背着江绡琅,在她头上盖了件衣服挡灰。
几个人好不容易挤了进来,防空洞口挤着一群军人,显然是在放哨。
他们在里面遇见了裘老板。
裘老板满脸狼狈,像是从灰尘堆里爬出来似的。
莲孤子向他大致解释了事情的经过,隐去了一些关于法术的事,只说江绡琅是在爆炸中被震晕。
邵文渊知道江绡琅昏迷另有原因,但他显然并不准备多问,也没想揭破,只是在得知她没有大碍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裘老板接受了莲孤子的解释,没有再问什么,只不过在穹微抱着江绡琅坐在他旁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江绡琅的肩膀。
“这里有点灰。”见穹微注意到他的动作,裘老板说道。
在防空洞口忙碌了很久的士兵长官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走到邵文渊身边,盯着邵弼臣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帅?”
邵文渊抬头看着他,眼底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烧:“是圆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