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了化妆间里，看见死者好好的躺在那里，都轻舒了口气。

王南城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丢一具尸体！还好还好！”

韩兮夕休了几天假，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急问:“王叔，馆长，什么又丢一具……”

王南城一把捂住她的口小声道:“出去说。”说完就指挥着李大路和郑云把遗体放上推车蒙了白单布，从极速通道往一个单独的放棺材的厅里运。

然后才把一脸懵逼的韩兮夕，拉到隔壁的休息间一番关照，说得她直点头，又塞了个小红包给她，对她说道:“丫头，拿着！这是东家给我的，你拿去贴补家里。”

韩兮夕蓄着感激的泪倔强道:“王叔，这是东家给你的，我不要！你每次都把你的给我，我婶子会不高兴的，又要拉着你吵！”她把红包塞进王南城左边的衣服口袋里。

王南城叹口气，捂了捂口袋掉头走了。每次外快到不了李玉茹手里，她就天翻地覆的闹，有时还闹到单位，他自认娶了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夜叉女是活该倒霉！

李玉茹得知王南城把这所谓的外快小金库给的是个小姑娘，硬是说王南城看上韩兮夕，说什么糟老头子吃嫩草和小姑娘有一腿，要来单位找领导！王南城只好红包加外快一起上交，李玉茹这才罢休。

韩兮夕见王南城匆匆离去，低头看了看纤纤十指，手指交握住手心向下压了压，发出嘎嘎的声音，又向下弯拉腰腿部的胫骨。拉伸几遍后，才起身往隔壁的工作室内走去。

工作的地方不算宽敞，四壁贴着半人高的清冷白瓷砖。上方是整齐的排窗，室内光线也不甚光亮，但工作台顶上聚着几盏大小不一的灯。

此时灯关着，作业台上空无一物。空气中充斥着福尔马林以及酒精、重铬酸钾等串了味的化学洗剂。

今天韩兮夕要给五具遗体做修容处理，送走了第一具，还有四具等着李大路他们送来。

韩兮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八点十八分！转进隔壁的小屋喝了口茶，坐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外边走廊上的动静。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的移了位，她翻开盖贴上耳边：“嗯？赵老师！有事……”当听见妹妹路小南的班主任说,她今天在学校和同学又打架……韩兮夕脑子似被人狠命敲击的嗡嗡作响。

“好，我中午下班就去，大概十二点左右！”韩兮夕给了班主任一个承诺，那边电话才挂掉。

她站起身烦躁的从打开的窗子向外张望，正看见李大路和郑云两个各自推了一车蒙着白单布的遗体往这面来。急忙出来一手戴上挂在脖颈间的防毒口罩，一边帮着把工作间的门打开。韩兮夕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带上手套偏头道：“就这两车了？”

郑云和李大路把其中一具男性遗体抬上工作台，李大路将空车拉到一边归置，郑云则抬眼，目光在韩兮夕的身上逡巡应道：“就这两车了，下午可能还有！”

韩兮夕垂目，手里开始忙碌，戴着口罩口齿不清的咕哝一句：“都聚一块了。”

她低头仔细看这具五官被挤压变形到中间的脸，这还算是脸吗？整个一包子馅十八个褶，都一起聚集到突出的制高点上，分不清哪是哪？

郑云跟在她忙碌的身后，一边搭把手拿东西，一边盯着韩兮夕的脸，想要和她说些什么。见她神不守舍的找遗体旁的剪刀，便递上剪刀没话找话：“你有事啊，心不在焉的？”

又不自觉得跟着她的眼光，去看操作台上的尸体，乍着舌道：“啧啧！是车祸？这脸像包子！这身西装很名贵啊，有钱人就爱玩车，飙起来是特么的爽呢！可是呢要爽不要命......”

李大路问他：“你咋知道的？”

韩兮夕斜了他俩一眼，没理会继续手里的整面工作。

郑云不搭李大路的话，却凑近韩兮夕继续纠缠：“你有事告诉我呗？我可以帮你啊！”韩兮夕头也没抬，用胳膊肘将他往外推了推。

李大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靠在空推车上，摇头叹息，讥笑郑云：“郑云！人家兮夕在干活呢！你就不能闭嘴？”

郑云反唇相讥：“我这是关心同事，哪里像你冷血！你没看出来兮夕今天状态不佳吗？”

李大路站的有点累，拉着空车蹲坐在车下，仰着脑袋道：“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不是好好的，人家都不理你，赶紧过来别絮絮叨叨打扰遗体，包子万一嫌你啰嗦，跳起来和你计较.....”

郑云听他一说就觉有阴风袭来，猛的这么一下也被唬的往后一跳，四处扭着脑袋，嘴里嚷嚷：“谁？谁？你....李大路你吓唬我，咳咳！”

韩兮夕忍无可忍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脸色冷的可以掉冰碴，眼神如刀射向郑云，用手指了指外面。

郑云愣住了，他从没见小丫头这副模样，带着萧杀之气，他不由缩了缩肩。

李大路赶紧打起圆场：“走，郑云咱们去抽支烟，再来搬另一个！兮夕，半小时差不多吧？”韩兮夕脸色缓了缓，点点头。

李大路拉着别扭的郑云离开不久，韩兮夕已经收拾好手底下这具中年男性的身体。

恢复后的脸很英俊，剑眉入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坚毅的向上翘着，眼角轻微的褶皱暴露了年龄，本来暗淡呈灰色的皮肤经过修饰面如冠玉。

韩兮夕丈量他头脚的长度，估其身高约一米八多，宽肩窄腰。想他在世定是风光无限好，只可惜阴沟里翻船，要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恢复死者面部的基本样貌，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手下得有一定的真工夫。

韩兮夕有这手活计也亏了王南城，给退休的入殓师本家王素琴送了好些东西，才让她学了皮毛，剩下的就靠她自己琢磨。

功夫不负有心人，韩兮夕的努力刻苦，还是比旁人多鼓捣出一点名堂来，现在都有家属点着名要她给做遗容的修复了。对于这事儿，王南城还是很欣慰的，常常拿她教育员工和自己的一双儿女。其他人都心悦诚服，唯有同是敛妆的外侄女王离，嗤之以鼻的顶嘴不屑。

韩兮夕修复好这具遗体后，去推车上找了找，没看见任何东西。她蹙了眉，这人也不知是怎么送来的，家属连件新衣也不给准备？她只得用软毛细刷沾了去污的洗液，替他把身上这套毛尼西装清理干净平整。有点替他惋惜，正值壮年就这么东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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