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下雨已经是经年惯例，被雨水冲刷过的城市显出几分焕然一新的锐利，云层上架起一道彩虹，是个极好的兆头。

每年按照市排名，前三十都是一个考场，所以连鸢和青冥和往常一样，抱着第一第二的座位不撒手，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检查，两人心情依旧轻松，未开考的时候甚至还聊了两句，坐在顺位第三的同学戴着很有格调的银边细框眼镜，看着前面一二名的互动，也忍不住想一同交流交流。

“请问两位对最近很火的那道全民奥数终极压轴题有什么见解吗？已经有人研究出了三种解法，两位有没有什么新的点子？”

连鸢：“……。”

青冥：“……。”

“抱歉，平常不怎么刷题。”青冥非常礼貌的回了一个温和的笑。

市第三的同学瞪大了眼，把目光移到顺位第一的连鸢大神身上，“他也不刷。”青冥好心的一同回答，连鸢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们靠什么考第一第二？”拔高声音的话里全是震惊怀疑，引得一种考生和老师看向那边，支棱着耳朵，也很想听一听，不刷题啊……骗人的吧。

连鸢看着青冥，并没有打算开口，他也不知道凭什么，反正就是第一，说不定是他的人生开了挂，青冥笑着用手撑起下巴，认真思考的模样，缓缓道：“大概……是靠脑子。”

众师生：“……。”这个回答，好气哦。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整个考试从一开始到结束都很轻松自然，但是其中有一点对了，连鸢和青冥的人生当然是开挂的，所以他们相恋之后，指不定挂也会变成两倍呢。

七号结束，青冥第二天就要飞回a城，因为学校不允许毕业班应届班主任参加学生活动，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将谢师宴推后到下发成绩单的时候举行，家里赵姨又催得紧，只好先回去一趟，反正高考假期多，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规划。

连鸢回家后，叶曦早已经做好晚餐，难得的见了牛排，准备给儿子庆祝一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的红葡萄酒，也给连鸢倒了一杯，“成年人允许喝酒，一点应该没关系吧，嗯？”

连鸢点头，将酒杯对着灯光绕了两圈，深红的酒液沾在杯壁缓缓滑落，散发出馥郁的酒香，“这颜色真好看。”然后轻轻呡了一口，微蹙了眉，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酸酸甜甜，酒味有些烈，但和着葡萄的香气也并不令人反感。

叶曦被儿子的反应逗笑了，“小时候缠着你爸，非要喝他杯里的白酒，你爸拗不过你，拿筷子沾了点，你那时候尝了，也是这个反应，小小的一只，就眉头轻轻皱着，我那时候还想看看你挤成包子脸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一向没什么表情，真是的，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现在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连鸢放下高脚杯，听着叶曦的感慨，将旁边椅子上的手机点默默开录音键，还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叶曦没注意到这番举动。

“妈，有件事要跟你说。”连鸢道。

“嗯？”被儿子拉回思绪的叶曦坐直了身体，倚在桌上凑近了点，笑道：“什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差不多吧。”连鸢淡淡道：“男朋友。”

男朋友？叶曦一愣，随即微眯起眼想了想，“等等，让我猜一下，……青冥是不是？”

“是。”连鸢答的直白，很容易就能猜到的对象。

“原来如此。”叶曦摇头一笑，早该想到的，这孩子从小没有对谁这么特别过，“小鸢，你喜欢谁妈妈没有权利干涉，青冥也是个好孩子，但妈妈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本就喜欢男孩子，还是只是……。”

连鸢敛眸，清澈的声音有些微低，但字字说得清楚明白，“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他……是第一个。”

“这样啊，那你们暑期要不要出去度个假，国内还是国外？”叶曦很通情达理的开始为儿子的恋爱生活开始打算计划。

就知道会是这样，连鸢靠在椅子上，朝叶曦轻轻一笑，道：“妈，谢谢，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国画大赛。”

高考志愿哪里都能填，但国画大赛的最后结果还有半个月就要公布，按外公所说，夺魁首应当不是难事，因为能与他的画艺相较之人要么是评委，要么也不会参加，若真如此，外公怕是不会放他走的。

“嗯……还真忘了，哪天和你外公还有你爸爸他们说一声。”

“好。”

……

青冥好不容易被一直念叨什么时候把他家小鸢带回来看看的赵姨放行，回房便看见连鸢发过来的录音，满怀疑惑的打开，听到最后却只剩了止不住的笑，他的鸢儿啊……，总是这般不经意间便给他惊喜，坦率得也很可爱，虽然会害羞，却从不会吝啬一句喜欢。

在等高考成绩的一大段空闲，两人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待在家中，后面连鸢估计走不了，便正好趁着这时间去了y城好好玩了一圈，听说那里昭宁寺外有株三百年的菩提树，上面挂满了红绸，若是相爱之人执手共系，便能情定一世，岁岁朝朝。

高考成绩出来的晚上，两位主人公非常闲的待在房间里视频聊天，直到门外敲门声和拍门声同时响起，才恍然，哦，出成绩了啊。

叶曦靠在门上，看着淡定得令人发指的儿子，道了句恭喜，“743，很厉害。”

赵姨开心的把青冥拉到楼下，青途也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向来正经严肃脸上也是难得的露出了点笑模样，“不愧是我和你妈生的。”

“先生这话说的，小少爷哪点看着都比您强！”赵姨不乐意的怼回去，怎么人孩子的功劳都来抢，不像话，“知道自己多少分不？741啊，我说这次小少爷说不定就是咱们省状元。”赵姨骄傲的想。

青冥看着亮起的屏幕，很不好意思的打碎了赵姨的幻想。

“小鸢考了743，赵姨，省状元是不行了。”青冥笑道。

“就是和你交往的那个孩子？”青途问道，好像是名字里带了个鸢字他记得。

“是。”

“那有什么，反正都是一家人。”赵姨不在意的道，这个女娃娃也是好厉害，越想越喜欢，忍不住对青冥嘱咐道：“虽然小少爷你很好，但人家女孩子长得漂亮，各方面也不必小少爷你差，你得好好对人家，晓得不？要不然人家现在喜欢你，以后不喜欢了也有的是人抢嘞。”

“谁说是女孩儿？”青冥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水，淡定的喝了一口，道：“小鸢是男孩儿啊，怎么？我以为你们知道。”

赵姨惊得眼睛瞪成铃铛，半天没反应过来，青途脸色也是一黑，好半晌才道；“你可没跟你老子说过是男孩儿。”

“是吗？那现在说应该也不晚。”

不晚……，青途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这么都追不到，以后别说是我儿子。”哪还能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被小兔崽子下套了，黑着脸冷笑道：“真是翅膀硬了啊。”

“您说的哪里话。”青冥波澜不惊的维持着脸上笑容，“我可是给您找了个省状元而且还是校草会画画的儿媳妇呢，这您都不满意？”

也是啊……，回过神来的赵姨觉得好像挺有道理，女孩儿里这么能干的也没几个，“但是……但是，这……人是个男孩子啊。”

“爱情无关这些。”

青途脸更黑了一层，总感觉下一秒就能拿个藤条抽人，但他也无法否认儿子说的不错，爱情的确无关这些，当初青冥他妈身体不好，要是自己听了周围一堆人的劝，又哪来的青冥，平心而论，他并不反对同性的间的感情，他有两个好友的儿子也是喜欢同性，他也能坦然待之，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家这个竟然也是，在此之前还半点风声都没露，偏偏选在今天，怕不是预谋好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青途暗自静下心来，道：“你想去拱人家里这颗好白菜，白菜他妈同意了吗？”是了，那个……连鸢，也不差，难道他家里的人能同意。

青冥什么都没说，将手机里连鸢发来的那段录音当着两人重放了一遍。

青途也是无话可说，还能怎么，震惊归震惊，上火归上火，白菜他娘也是头一次听见儿子喜欢男人，接受得淡定，自己总不能太跌份儿，也不能真去当个打鸳鸯的棒子，只好甩下一句“自己地里挑的白菜，拱了就得啃一辈子，可别后悔。”然后便上楼回房，希望能在梦里和青冥他妈念叨念叨。

“不会。”青冥答的笃定，丝毫不难听出其中的郑重。

青途脚步微顿，罢了，让晚辈自己折腾去吧。

赵姨听见关门声，抱怨道：“哪有当爸说自己儿子是猪的。”随后叹了叹气，拉着青冥的手道：“别的赵姨不懂，但小少爷喜欢的，赵姨就喜欢，人这辈子太短，能遇见对的人就算不错了，小少爷说的对，那什么情呀爱呀的关系不了那么多，就像我家那口子走得早，多少人说赵姨命苦，但赵姨就是不后悔，先生也是，夫人走了那么些年，他又哪里放下过，这呀，都是挑对了人。”

“您说的是，所以不论今晚成功与否，我都从没有过放手的打算。”

“嗯，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