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翻滚的乌云,露出一角的黑色礁石仿佛沉寂水下的巨大凶兽,贪婪的等待着脆弱渺小的猎物自投罗网,蔚蓝的大海上,一艘巨舶驶过,在空旷辽阔的海面,如同误入深渊的小虫,不起眼中带着些顽强,仿佛目的地便是无尽而未知的彼岸,夹杂着腥味的海风吹到甲板上,人们的心情却并未被这压抑的天气所影响,甚至因夜幕将至与海风裹挟而至的清凉多了几分惬意。
甲板上的人很多,毕竟清爽的夜风的确令人心情舒畅,有锦衣玉带,黑发墨瞳的汉人,也有金发碧眼,带着礼帽拄着手杖的西洋男士和束着纤腰拎着大大裙摆的西洋女子,大概是刚从宴会里出来透风的,他们三五成群的交谈,内容无非是还有几天便能到达大洋的另一端,那是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土地。
在一个避开人群的角落,一名男子独自端着一杯红酒,静静的远眺,他穿着简约却做工精良的西方服饰,矜贵优雅和不自觉流露出的风度与威严,如同一名出色的王子,但那高高束起的一头长发和充满东方气息的面容清清楚楚的表明,这是一名中原人,但即便这样,也阻止不了时不时投过来或欣赏或倾慕的目光,他得相貌和气度都显得无可挑剔。
一个金色卷发,偏碧色眼睛的西洋男子走到那汉人身边,笑道:“hello,冥,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青冥并未看他,转身靠着栏杆,呡了一口红酒,才缓声道:“吹风。”
查尔斯也并不在意青冥这种称不上礼貌的态度,习惯了,他觉得这世上肯定没有比冥更傲的人,但不可否认,他出色至极,有这个自傲的资本,并且还很有趣。
“呐,我们来聊聊你要找的那个小可爱如何?”听说冥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但到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对此有着极高的兴趣。
“他?全世界最好看的那一个就是。”青冥答道。
查尔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话他听过第三遍了,“你听过美人鱼或者鲛人吗?听说那才是世间最美的种族,你的心肝儿真像你说的那么完美无暇的话,那你该去海里游几圈呀伙计。”
青冥失笑,难得配合的问下去,“你又从渔民哪里了解到了什么?”
果然,青冥问后,查尔斯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湛蓝的眼里闪烁着宝石的光辉,有人听他讲故事简直再好不过,“这是一个来自海洋深处的美丽传说!在我们那里,通常将主人公称作美人鱼,但你们似乎更习惯叫他们鲛人。”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青冥无语的看着查尔斯,“清醒一点,这里是北海。”
“嘿!别打断我!和这不一样。”查尔斯对冥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行为表示谴责,然后继续道:“传说,鲛人有着无上的美貌和动听的歌喉,他们长着金色长发,湛蓝色的眸里闪烁着明亮的星光,每一个晴好的夜里,他们都会成群结队的坐在礁石上,用美丽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一串一串白色的小浪花,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很诱人?”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用清澈空灵的嗓音唱出海洋的赞歌,每一个听见的人都会被这声音蛊惑,迷失在大海中,但同时,鲛人又是善良的生物,他们就像海中的精灵,遇难的人如果有幸碰上他们,就能够被鲛人救起,送到附近的小岛。”
“还有吗?”
“没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天气可真够糟糕的,看上去要遇上暴风雨了,我们最好先回房间。不过如果真的遇上暴风雨,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会触礁,然后想传说那样被鲛人救起。”查尔斯拢了拢领口,阻挡越来越嚣张的冷风灌进来。
“……,脑子是个好东西,真希望你有。”青冥斜看着查尔斯,唇边挑一个淡淡的笑,说同情智商也好,说带点朋友间的轻嘲也差不多,都有那么点意思,“最好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能不能被鲛人救起不好说,但是被淹死或是喂鱼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主子,先回房间吧,情况似乎不大好。”一个黑衣墨发的男子从船顶跳下来,对青冥行了一礼道。
“棋!你还是那么厉害,这是什么?轻功吗?你们中原的功夫,真是神奇,可以教教我吗?”
沈棋把抱住自己手臂的人从身上撕下来,等着青冥的吩咐。
青冥点了点头,这天气的确不适合继续留在外面,然后看着一脸崇拜望着沈棋的查尔斯笑道:“沈棋的祖传功法不传外人,你想学,可是要先嫁进沈家?”
沈棋石化当场,主子……您在说什么?这分明只是普通轻功……。
“诶?”查尔斯却浑然不觉尴尬,激动道:“棋!我还有个妹妹,或许我可以试着把她嫁给你!她最喜欢想你这种高大英俊又神秘的东方侠士,这样我们就不是外人了!”
青冥噗的一声笑出来,摇摇头不管这两人,兀自先进了船里,沈棋的脸僵的更厉害,赶紧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懒得理后面那个……白痴。
……
夜幕已经降临,海洋深处的礁石上坐着许多貌美的鲛人,他们有着金色的长发和湛蓝的眼眸,蓝色漂亮的鱼尾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像传说里那样激起小串雪白的浪花,喧嚣的海风将金色的长发吹乱,但他们却似乎依旧享受而惬意,仿佛在期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而在正中央的一块礁石上,一个金色卷发的人鱼手中拿着冰蓝色的权杖,看上去像二十七八的样子,他拥有无可挑剔的俊美却显得冰冷而严厉的容貌,那便是他们的王。
王的身边,是一名模样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和王有六七相像,却更加精致,长长的金色直发披在肩上,雪白的肌肤如同白珍珠那样完美无瑕,美丽的面容绝对是天神最精雕细刻的作品,那双冰蓝色的瞳仿佛隐藏着魔力,仅看一眼,也能令人呼吸浅滞,怦然心动,他没有像王那般威严令人不敢接近,但气息却更加冰冷淡漠,似乎即便是身为同族的他们,也只该是远远观望,否则怕会惊扰了坠落尘世的精灵,这……是他们最尊贵的殿下。
一名鲛人少女跃入水中,朝着王子的方向游过去,浮出水面后,将一双玉手叠在胸前,敛目颔首,行完一礼后,将双臂倚在礁石上,仰头看着他们的王子殿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鸢殿下,您这次要和我们一起去带回祭品吗?依琳娜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您了呢。”少女乖巧的询问道。他们的殿下喜欢独处,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不见踪影,但即便这样,殿下也永远是族里大家最喜欢的鲛人,误坠凡间的精灵本该是独特的,他们永远相信,殿下的诞生定是海神送给鲛人的礼物。
“不。”鸢拒绝了依琳娜的请求,将右手放在左边心口的地方,转头看着风吹来的方向,好像更近了,他要寻找的东西,“但大概会来看看游戏。”他有预感,这次的猎物与祭品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因听见殿下说不去,而失望的将脸皱成包子的依琳娜立刻喜笑颜开,一下子潜到水底游回原处,留下蓝色鱼尾溅起的一朵朵欢快的浪花。
风越来越大,满天的乌云也越压越低,云层中几道闪电闪过,随即噼里啪啦的雷声轰然响起,大颗大颗的雨滴紧随着狂风砸下来,打在身上也会疼,人鱼们眼中露出笑意,纷纷跃入水中,开心的向远方游去,最后只剩下他们的王与殿下,坐在礁石上,目送着族人离开。
王低头轻抚着王子的发顶,询问道:“你要找的,或许就在那边,不去看看吗?”
鸢轻摇着头,声音清澈空灵,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不,我觉得,就快要见到了。”
“或许是波塞冬送给你的礼物。”王笑道。
鸢偏头看向他完美威严而不失风趣的父王,提醒道:“您该对您的海神大人称呼尊敬些。”
“呐,事实上我和你说过,你亲爱的父王在某些方面来说正是海神大人的一部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了。”
“您是想说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正是您送给我的礼物?”
“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降生是个奇迹,那么你要寻找的,或许会是另一个奇迹,父王很好奇,海神大人除了赐予了你无与伦比的美貌与嗓音,以及强大的魔力,还给了你多少东西?”
“您嫉妒了?”
“不,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很骄傲。”
鸢不再回答,冰蓝色的鱼尾散发出莹白的光芒,然后变成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鲛绡幻化的下摆完美的掩盖住着鸢的身体,上半身蓝色的鳞片如同美丽的宝石点缀在雪白的肌肤上,下面便是轻薄却层层叠叠的鲛绡,如花一般散开,中间露出一截纤细而不失力量的腰身,看上去完美诱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