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掌柜的!季掌柜的!”
“季掌柜,看这里,看这里!我要撒大把宝物悬赏!”
“我这儿更多啊,先看我的,看我的!”
“季掌柜,救人命要紧哇,先……先看看俺的吧。”
……
“好好好,这就来!”
“诶诶诶,定是要看你的,不要急,不要急。”
“哎呀,不好意思,你这悬赏几个月没人领,东西只得我们没收了。”
………
喧闹的大堂如同菜市场讨价还价,众人拥挤在一张长柜前大声呼喊。
一个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丝毫无不耐烦的老人正左右走动,接受着前来者的悬赏单和悬赏物,或是报告着悬赏情况。
但云苏要找的不是这季掌柜。
只见大堂的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童独自坐着,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几乎遮盖了全身的人稀稀疏疏地前去低语,随后被他带入帘幕后。不时有旁人扫过,都被那小童恶狠狠地瞪了回来,吓得一身激灵。
那便是修真者的接待者。
云苏隐秘地拿出一件袍子紧紧裹了裹身子,三两步上前,在小童耳边轻声说道:“鄙人古薇,前来福瑞斋历练,还望小童代为引荐。”
退回身子,便见小童瞥了自己一眼,毫无情感波动地回应:“跟我来。”
说着,便起身机械性地拉开帘幕,示意云苏跟上。
跟随着小童的步伐,云苏被领进一间狭小的屋子,进屋后小童便自行站在门口,静候吩咐。
屋内的屏风后走出一人,模样与刚刚大堂上接待众人的季掌柜相差无几,但神情与那张好脾气的脸截然相反。这位“季掌柜”面无表情,眼内一片死寂。当被他的目光锁定时,更是瘆人得慌。
“凝气七段,火木双灵根。嗯,还马虎。”暗哑的声音道出了云苏的修为。
“师从何处?”对方又问道。
“无师。”云苏简短答道。
“家族?”
“古家。”
“跟我来吧。”询问完后,“季掌柜”领着云苏打开了一道内门。
眼前景象已不是只言片语可描绘。参天的木架一座座规整地排列着,每两座木架之间分隔一条宽道。
每一道横架上塞满了一排账本似的簿子,每本簿子之间都被极薄的木板隔开,并在横板上标注了年份与月份。
童子们攀着长梯,上下取放着这些簿子,一些童子正襟危坐于案前,照着一张张纸页誊写着什么。
云苏看在眼里,将这些动作一一组合起来,便浅想着他们是在进行记录和更新着什么。
云苏行走之时粗略扫过一排,尽头处的横板赫然写着中洲四千八百零二年。
“这福瑞斋年头真是不短了。”云苏想。
“季掌柜”领着云苏到了一处停下,招来童子取下一本簿子,交给云苏。
云苏接过簿子一看,“狱闻录”三字印入眼帘,让她心底一个咯噔。
云清影的话又从记忆之海中逸了出来,“中洲,是一个囚笼……”
“狱”,“囚笼”……嘴中含着这三字,未发现“季掌柜”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请问……这为何叫做狱闻录?”云苏抬头一问,“季掌柜”已然收回目光,面色无波。
“这个问题,待你今后自己去解。”难得地,“季掌柜”的声音带了一丝人的情感波动。
云苏也不加多问,直接打开了狱闻录。这一本是从中洲五千零六十年一格中拿出的,左上角还标注了一个“肆”的字样。
“中洲五千零六十年四月二日,城南严家有女失踪,急寻。”
“中洲五千零六十年四月二日,城西肖家五人离奇死亡,欲求真相。”
“中洲五千零六十年四月五日,城南蒋氏死于非命,其母欲向张家寻仇。”
……
每一张纸页的正面都写着悬赏内容,后头则是一片空白。
“在里头选择一个,完成了便可算通过。”“季掌柜”待云苏翻了几页,在一旁提醒道。
“这狱闻录里,难道都是未解的悬赏?”怎会这么巧,刚来就遇上一本一个悬赏都没被领走的。
“解决了的,以你未上牌子的身份,也看不到。你只需选,待完成了便什么都知道了。”
“中洲五千零六十年四月十日,城北桃花巷李越疑遇怨鬼侵体,求能人相助。”
翻到一页处,云苏忽的看见了这么一条。
“捉鬼,就这个了。”云苏不假思索,下了决定。老本行,做起来总是上手一些。
“拿上这个,修真人士,别被寻常人看到。”
一件黑色斗篷递来。
布置完云苏的任务,“季掌柜”直接转入屏风,门口童子也在此时把屋门打开,通知云苏可离开。
是夜。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一名脸色枯黄、神形消瘦的男子痛苦地辗转反侧在床上,嘴中不停地呓语,仿佛在梦中见到令他异常惧怕的东西。
屋里的灯火时明时暗,被阴风吹拂过,橙色的焰中,有一股阴蓝从根部向上蔓延,摇曳在黑夜中如同鬼魅的眼睛,阴森地注视着床上之人……
云苏第二日起了大早,将昨日于修真店面中购买的大量符纸和朱砂制成了各类符箓。从黄色开始,符箓的威能按照赤青墨紫白银金的顺序依次递增。黄色用普通的麻草制成,而赤色符纸用兽血和红景叶调和而成。
至于其他的,由于符纸制作原料较为稀少,云苏手中钱财不多,因此此时只在前两种符箓上花功夫。
功法之类的在精而不贪多,且见者少,有了双尾狐和《黄阵集》,云苏也算不缺自保的手段。
而今当之要务是得快些从悬赏任务中积累钱财。世俗界的悬赏与修真界的悬赏不同,流通的货币只能在各自的世界使用,因此修真者们更加期盼悬赏的抵押物是些实物。以云苏目前在福瑞斋的排名,压根儿不能接触修真界的悬赏。
不过云苏考虑着,光凭着福瑞斋的悬赏,总是有相伴的风险,不如更加安全的行业。
说到这儿,中洲各大陆除了悬赏和公开兜售天材地宝、珍稀灵兽之外,铸器、丹道和符道便是最富盛名的主要行业了。
修真者战斗,对武器和丹药的需求是毋庸置疑的,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出售的途径,只有品阶好坏对价格的影响。
铸造需巨力挥重锤炼造,不适合云苏。丹道与符道倒是可入,云清影留下的《丹本总纲》在记忆中已学了一大半,唯缺药鼎和药植。符道就更不必说,上手更是没有什么难度,仍还只剩符纸材料的问题。云清影留的两千银锭全被用来买了黄色符纸和红色符纸。一百灵铜可兑换一元锭,五十灵铜一张黄符,一元锭一张红符。
余下的钱,则被用来入了一些炼制小还丹的药植和白丁具药鼎。
“此次任务返还后,便开始炼制一些小还丹,看看能不能得一道丹印。”所谓丹印,是丹道中从药徒迈进一丹药师这道跨度的证明。
以丹阁的稽核标准,炼药散只能算作药徒,而炼成第一颗丹,才能成药师,药师又分十道丹印,过了这道坎,便称作橘井丹医。
打点好所有的事物,云苏来到城北桃花巷,手中早已拿出了青岚桃木扇。刚踏进这里,一股不寻常的阴气便丝丝密密地想侵体而入,云苏轻轻扇动青岚桃木扇,赫赤的符文开始脱离扇体飘出,浮动在桃木扇的表面,随着运用灵力的扇动,符印在云苏周围环绕,之后渐渐消去,而阴气被完全隔离在一米开外,无法靠近。
“真是上好的驱鬼异宝。”舔舔唇,云苏心下激动。
云苏此时才意识到这任务有些棘手,那些鬼物多半已经将这块地方全然控制住了,于是,缓步而行,小心进入了桃花巷。
这巷子蜿蜒曲折,精致的木门就像被镶嵌在石墙之上,门后几株桃枝偷偷向外探,依稀可看见那嫩粉的色泽藏匿于花苞之中,即将盛放。
然而本应是一副良辰美景,却失了人味,路上毫无人迹可寻,肉眼可见的黑气盘旋在石墙上方,森森可怖。
“应该就是这儿了……”摸索到指定的地点,云苏点地而起,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李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