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白烟从赤鬼之王的身上冒起,赤鬼之王嘶哑嚎叫,在阴阳卷的束缚之下,自空中摔了下来,砸落于地。
赤鬼之王身上的岁月像是在倒流,自小凶相境界,先返还至赤血之身,而后血气蒸腾,一点一点自其体内被驱逐出。好似被剥去了一层赤色的皮,蓝血在青紫的血管流动,也逐渐粒粒析出表肤之上,浮至半空,随后散成水汽,消失不见。待蓝血悉数离开了其体内,赤鬼之王已从小凶相先滑回了赤身厉鬼之境,再跌落至蓝身厉鬼。绿血流淌在周身血管之中,此时的血管经两次剥离,变得脆弱许多。绿血未经使力向外压,便从裂缝之中渗了出去,凝成一层膜,水光粼粼。
“阴阳卷这是在,去了他的修为?”云苏头一次见识阴阳卷的神异之处,此物渊源直可追溯至往古,乃酆都帝躬身炼制之物,未曾料想,能将血冢鬼道如此轻易击溃。如此可料想,昔年张鲁妄图以血冢鬼道再称一帝,欲毁了阴阳卷,断了后世鬼物踏上酆都神道的路,不知是否也遭到了这般反噬。
“酆都帝在鬼界已是无人能敌之姿,即使是始神也要敬他七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之交恶。
万古一帝,惊才绝艳,传闻以一人之力,在九州大地之上的碧落关,击退百万天外异军,杀得敌方人心惶惶。真要说,若不是那些外敌来势汹汹,浩浩汤汤,一波将息,一波又至,实在不至于损了如此多的雄兵,连始神都接连陨落。”天狐含了感叹,想起曾经所听闻过的酆都帝传说,此人何其伟岸,连族中狐老亦是惊叹连连。
“血冢鬼道碰上了酆都帝这阴阳卷,便是仿品遇上了正主,自惭形秽,在势上就全然败下风头。酆都帝可是逆转生死之理,在天地中独创一界,令魂体有了归宿之地。顺便一提,兽魂即使在死后难以修炼成鬼身,但有了这阴阳卷,变成了可能。
也因此,阴阳卷不仅仅是鬼物梦寐以求之物,不论在世的人族、兽族以及草木虫石,凡是可能凝聚成魂体的生灵,都向往着阴阳卷的神威。看赤鬼之王的模样,或许小凶相的气息激怒了阴阳卷,令其感到被触犯了天威,方才自主发动威能,直接欲将赤鬼之王的修为溯源至最初的魂体状态,涤去一身戾气与怨念。
说来,今夜之局也算是他的福。若任由如此修炼血冢鬼道,世间再出一个张鲁,荼毒中洲,指日可待。”赤鬼之王的一身绿血从身体流落,露出泛着黑色,几近透明的魂体,蜷缩在地面瑟瑟发抖,弱不禁风的模样早已没了昔日的风采。
云苏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幼婴的样子,再没了恶鬼的獠牙与凶悍,那黑色仿佛只是炭屑抹在了身上,令其看着更是可怜。云苏看着,慢慢地垂下了手,松了戒备。听着连绵不断的惨叫,她默默无言,商宅中仿佛也弥漫着那股痛意,逐渐沁入肌理。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继续了。”云苏喃喃。
“收下他······”矗立不动的穹顶之中,忽地对着云苏的神识,传来话。
“是谁?”云苏一惊,环视着穹顶,并未察觉这声音的确切方位从何处而来。
“怎么了?”天狐见云苏有异状,疑惑问道。
“设下穹顶之人,有话对我说。”云苏深呼一口气,再抬头,闭上了眼,寻着那声音,对着穹顶,传达她的想法。
“你是谁?”她问。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婴孩与你有缘,你当收下他,与他一同上路。”说话的是一个男子。
“缘?你如何知道?莫非你也会因果之道。”缘这一字在修真世界并未频繁出现,乃因果之道中的高深术法,未领悟神通之人,必不可能触及这层天穹之壁。
“盘问我的来历,目前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益处。你便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去判断,再去做决定。郑会掩藏了什么,陆言经历了什么。还有这婴孩,他自命中的痛楚。”男子说这话时,仿佛有大音回荡,云苏周遭的景象在这这声音发出后,全然变了一副模样。
······
“成天日子里花天酒地,你还痴想我商家钱财?做你的蛤蟆梦去吧!等着,我商久茜便要让你郑会成了这黎阳城第一个弃夫!”厉声破口大骂的女子面容姣好,描眉画眼,搽脂抹粉,颇为华贵。可气急败坏,颈脉暴起的模样却生生毁了气质。
“你!商久茜,当初口口声声要与我白头偕老,如今不过一年,你落了我的孩子,你爹屡次三番为难于我,不过愤意难平,借酒能缓和片刻,也有罪吗!?”男子抱着酒坛,摔倒在地,背靠着檀木桌,脸红急躁,也毫不留情地回击。
“愤意难平?郑会,你也胆敢有脸将此话脱口而出?好哇,我当真是瞎了眼才看中了你的皮相,你照照镜子!”她抡起一扇铜镜,砸至郑会的腹部,痛得他险些将酒水都呕出来。这一手,未曾看出二人还留有任何夫妻之情。
“两年!这两年你如何糟践商家的祖业,你心里最清楚。郑会,不必我再提醒你,你那点才能,还不如去青楼当个小倌回本得多!”商久茜尽其所能,羞辱郑会全然不再估计他的自尊。
“呵呵······呵呵呵呵······”郑会垂着脑袋,唾液混杂着酒水滴落在镜面上,令商久茜瞬间嫌恶地皱起眉头,向后远离了一步。而郑会并未在意她的动作,而是瞧着镜中的自己,不过弱冠之年有三,那人却好似已垂垂老矣,神情中再也没了昔年飒马扬鞭,指点江山的才情风花。如今的郑会,不过商家一禁脔,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笑得愈发疯癫,愈发不顾形象,而商久茜心里不敢置信,这便是她心心念念相中的男子,如今看着,尽是厌烦之感。
“你这副模样,这等拙才,与你的好兄弟陆言,犹如天壤之别。若当初我多想一步,那日夜晚,必不会是你。”商久茜怒气冲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时为忍住,脱口而出。
而郑会一听,抬起猩红的双眼,瞪着商久茜,狠声质问: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