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会听后故作惊讶,随后连叹世事无常。
“你······你不出手帮他?”商久茜疑惑问道。
“帮他?为何帮他?人各有天命,我与他早就分道扬镳。早年的情分,在这两年的争吵中,渐渐耗光了。”郑会坐在木凳之上,品着茶,像是讨论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商久茜看着自己的相公,一时间也不知作如何评判。郑会虽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但并非是无情之人。但商久茜此时瞧着他,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她忽地感到心底有些不安。
云苏静静的看着郑会一路之行。
······
“小玥,是我对不住你,让你遭了这些罪。”陆言眼眶红了一圈,一手环着陆妻的身子,一手摸着她尽是污浊的手,愧意盈满了心头。
“不要觉得亏欠、陆生,随了你,是小玥毕生的心愿,苦也甘愿受了。”陆妻冷汗淋漓,方被村人赶到了此处,用力一推,摔倒在地,动了胎气,痛得身子都有些痉挛。
“那些畜生······怎可就凭着道听途说的谣言,便如此泯灭人性。我更不该一时糊涂,轻信了这村里人的诓骗之语啊。”他呜咽低下头,酸楚哽在胸口,憋闷得想要嚎啕哭喊一场。
三日,不过三日而已。那些往来商客便接连疏远,还各自传信广而告之,将陆妻说成了妖妇,肚里怀着鬼胎,将来要是诞生,必会是黎阳一害。陆言四路拜求能人,消了着谣传之灾,可却不曾有一个人敢出手相助。而这风声又不知从何泄露出去,竟传成了各路仙人也惧怕陆妻鬼胎,不敢涉入其中,更是引来舆论紧逼夫妻二人,日日遣人寻衅滋事,要将他们驱逐出城。
陆妻肚里日子大了,经受不住这么折腾,日渐熬不下来。陆言含泪,舍了城里事务,带了些盘缠便于夜里悄悄离开了。他们无路可退,无可奈何之下,却是将指望放在了小湾村的信上。离村十年有余,村里竟还有人记得陆言与郑会,并在其中言辞恳切,写着过往之错,望陆言能不计前嫌,回归家乡。
陆言四面楚歌,此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同陆妻商量一番,动身去了小湾村。
岂料,村口相迎的村人,只是表面和善,待二人进了村后,便瞬间凶性暴露,围困了他们,并逐到了村内一茅草房内。当时正值大雪,茅草屋墙上破口密布,不时钻进刺骨寒风,刮着他们的皮肉。
“你二人要是继续逍遥挥霍,在外奢靡度日,岂不是要将村人的气运财运一并耗光了?小湾村一百多口人还如何能活下去!你二人便在此好好受罪,弥补往日亏欠村人的账,一笔一笔,你那死去的父母可都给你记着呢!”村长拄着木杖,冷然狠敲着土地,数落着陆言的罪行,一条一条,似要令二人此生都被困死在此地。
“荒唐腐朽至极!你落后大千世界数十载,观念迂腐陈旧不堪,小湾村百多号人不思进取,妄图靠着迷信苟且度人,还敢怪罪旁人自食其力,当真是愚昧至无药可救的地步!”陆言愤怨积在胸中,怒意蓬发,不留分寸地狠戳村长的贪婪无耻。
“放肆的混账东西!数典忘祖,不计前人恩义,这般不孝,也尽是在外学了些扭曲的道理,坏了品性!勿要用来诓骗于村人。不奉山神,忘祖背宗,你还妄图能逃过苍天制裁么!”又是重重一击,村长批驳得声势更猛。
“一派胡言,也就是你孙起靠着这套鬼话,学着那些畜生,骗了小湾村整整几十年。如今还妄想凭着胡乱道义,压在我夫妇二人背上么?做梦!”陆言当年与郑会连夜逃出小湾村,便是窥见了村长与村事的私谈,正瓜分着各家田里中出的粮食,还套上了山神的由头,将不义之粮私吞进囊中,损公肥私,无恶不作。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来人,将这草屋给多凿几个洞,且看他们如何过冬!”孙起被戳到痛楚,心里一紧,气急败坏地欲报复二人。村民对村长的话深信不疑,只当陆言狗急跳墙,污蔑忠义之人,各个义愤填膺,揣着锄头往草房砸去,立刻破出了几个洞。
寒风呼呼吹入,陆妻更是苦不堪言。
“小玥······”陆言锁紧陆妻的身子,也不再继续激怒孙起,怕这眦睚必报的小人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伤了陆妻。
孙起见陆言不再息了声,服了输,得意地冷哼一声,招呼着村人,一并离开了。
陆言抱着陆妻,在凌冽寒风中冻得浑身发抖。他又想起了郑会,二人曾在那山上,遇见了那仙人,得了箴言,成了兄弟之间的志向。如今却已世事沧桑,什么随风消散,那些愿景也皆成了空。
“小玥,我与郑会兄弟一场,曾那般相互扶持,也不曾舍弃过对方。这一别,怕是要与他生死相隔,我们的孩儿,若是男儿便起名为陆彦桧,若是女儿便名为陆慧妍,权当作悼念我二人兄弟之谊吧。可好······”陆言嘶哑开口,热泪涌出,仍在惦记着那份得之不易的情谊。
“陆生别说这些,求你别说这些了。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法子逃出去的。我们的孩子,会好好活着,我们也会好好活着。”陆妻听着陆言此话,哭得不能自已,伏在他的怀里。
苍凉的小村,被寒风摆布着,连一丝余温,都不愿施舍给二人。
画面一幕一幕走过,云苏的心底也涌起了心酸之意,为陆氏夫妇,也为那人心变化。
······
四周景象又是一转,云苏朦胧之中,却见惨烈的呼喊,浑身一震,抬眼望去,不自觉掐着手心之肉。
“放手,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你们放手!!!”陆言双手被反抓在身后,却见到手掌血肉糜烂,白骨外露,煞是血腥恐怖。他神情彻底疯癫狂乱,眼珠都快瞪得凸出眼眶,站在一旁的村人见此模样,也是心里直发憷,想要撒手就跑,罢手不干了。
而正对着陆言的,是比他被毁去双手更加钻心刺骨,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