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疯子真是够闹腾的,一醒便像头饿狼似的冲着马匹跑,把咱们的货都给撞落了一地。
小主子也是,不过一叫花子,还非要把他捎上。她算是善心了了,这折腾的却是我们这些整天没日没夜的下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唉!”看货的伙计怨气极大,经不住不断数落着他口中的小主子。
“唉,你少说几句吧。埋头干活!都是当下人的,说那些抱怨话又顶什么用?!”他身边的同伴抬起胳膊肘顶了他一下,颇不赞同地警示了几句。
“这些话要飞进了韩账师的耳中,你小子还能继续在韩家干活儿吗?到时候别说没日没夜,吃穿都有的你愁的!都是凡俗之人,还妄想跟修真者作个什么?”
“嘚吧,嘚吧,赶紧把这死疯子给拾掇了跟上队伍。小主子要走远了,咱们再遇上什么盗贼,都别想保着性命回颍城了。”伙计被数落了两声,听见“韩账师”三字心里一紧,有些后怕。可仍有些不甘,于是言语不善地回敬了几句,手上动作狠上三分,对那疯子也不讲轻重了。
伙计心一横,抽出鞭子扬手便打,噼噼啪啪的皮开肉绽声响,直把围在一旁的数名伙计听得心底发憷。
然而那疯子被如此鞭打,却仍一脸癫狂地扑向马匹。马儿奋力挣脱着缰绳,恨不得立即遁走,远离这疯魔之人。
云苏在树丛中静伺不动。
“那疯子难不成是丢了知觉?如此蛮横的鞭条抽打在身上,要说是个修真者,经修炼锻了体,凡人的力道尚还伤不得几分,可这疯魔之人眼瞧着无一丝灵力波动,纯粹就是世俗之人,怎会半分反应都无?”窥探了一会儿,云苏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余光一瞥,伙计所言的队伍前列已走出了大段距离,也没有回头关照的意思。
“十六车货,一辆撵车,想必那男子所言的小主子就在其中了。韩账师······韩······莫不成是韩家的人?”修真家族中,外姓落门之事可谓是常事,尤其家中掌大权、重职之人,忠心必不可少。时有外姓之人在颇有名望的家族中,欲图要职,便顺势改姓,归入族中,以表忠心。账师、管夫之类的,算是大职,心腹总是要信得过的自家人才令人放心。
听那账师姓韩,云苏遂有此猜测。
“韩家远在丰金大陆颍城,千里迢迢遣了货队来此带货,按理应重行程,不会多加耽搁。领队之人却带了个不知来历的疯汉扔在队伍尾端,这又是何意?这疯汉可有什么奇特之处?”如此想着,云苏睁开阴阳眼,从头到脚审视了那疯子一遍。
“那是······有意思,这疯汉怕是有些来历。可若是那些人察觉到了这点,又为何大大咧咧地把人丢给了下人?”思索之余,云苏扶树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搓下了一些木屑。
“最后一队都是些凡俗之人押送的货物,以修真界的习俗看,只怕都是些不打紧的杂物。但要说真一点防备都无,也是有些轻率了。”云苏思忖片刻,顺着那疯子的行动伺机而动。
伙计连抽二十多鞭,气力有些不足,累得大汗淋漓,双腿发软。那疯子身体也终是有些本能反应,动作迟缓了许多,险些被马蹄子踹上。
马匹拴着货车,难以脱身而逃,被疯子惊得进退不得,直喘粗气。疯子行为虽癫狂,却非毫无章法,马儿只稍作一顿,就被他捏住了缰绳。
“呼······呼······哼!我倒要看你这死疯叫花子究竟有些什么把戏。”累得手酸,伙计都快持不住鞭,而那疯子却正眼都未赏他一个,极大刺激了他的自尊心。换了只手,他笑得一脸阴森地步步从疯子身后靠近。
“喂······你可别把这家伙打死了,小主子会发怒的。”方才劝止他的同伴有些不详的预感,忧心地再次开口规劝。
“你少两句废话掉不了肉,小主子把这叫花子丢这儿,难不成咱们还当贵宾捧着不成?要怪就怪他自己太不安分,还得罪了我。只要弄不死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别婆婆妈妈的了。”伙计似是打上了瘾,扯了扯鞭子,又要继续抽打。
云苏逮住时机,就在疯子手抓缰绳,踏镫而上之际,射出两枚玉花针,从两力相对之处擦过,令牵制马儿的拉货绳索破了一个缺口。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缺口,却让不断挣脱的马几个猛冲,就彻底挣断了整条绳子。
得了自由,那马几乎是狂奔而逃,也不沿着茶马道逆行,而是直接冲入了云苏所在的那片林中。
“啊!这死畜生!完了完了完了!!这该如何是好?!”伙计前一息还挂着狰狞的笑,下一息马已消失在林中。他先是一蒙,随后惊惧地喃喃自语,再大叫出声。一旁的同伴也忙乱了阵脚,一边绝望地朝马远去的树林看去,一边步步后退,想要远离这个始作俑者。
队伍尾端的喧闹很快引起了领头部队的注意。很快,一中年男子不慌不乱赶至,面无表情地视察了情况,再看向数人绕着一圈逐渐远离,位于中心的那名伙计。只见其跌坐在地,舌桥不下,惨白了一张脸,盯着树林一处。
“韩······韩账师。”几人一见中年男子到来,也不管同伴的模样,接连跪下行礼。如此一来,孰是孰非,已然分明。
听见声响,伙计起身都不敢起,在地上滚了一圈,便连连磕头认罪。
“韩账师知错,韩账师知错······”
“呵,我知什么错。倒是二德子你,办事愈发老练了,直接把马给我管没了。行吧,既然马没了,就自己拉着货车走吧。”韩账师仍是没什么表情,甚至还颇为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再配上他的话语,让二德子更是毛骨悚然。
深知这韩账师厉害的几个伙计,也是半个屁都不敢多放,伏下脑袋,只当与自己无关。
“诶——”韩账师竟还有话,几人一听就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还让那疯子给跑了。”似惋惜又似不在意的语气,二德子只觉自己某处快憋不住了。
“管事不利,皆有罪——二德子罪加一等,不可再跟队,其余的,拉车,上路。”话音一落,二德子水渍已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