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小院中。
“你说你跟盐帮的起了冲突?”回到寺里,听到苏瑾说的话之后,老落有些意外,她总觉得以师傅的个性不至于跟两个小辈一般见识吧。
“那是你太不了解他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五色寨里,你师父这个人,虽然看似淡泊,其实内心对善恶之事向来有些执拗,大约年轻的时候,脾气还更火爆一些。”苏瑾说完看了两眼陈长书,陈长书鼻子哼了哼,不置可否。
萧凝墨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总觉此事未必能就此罢休。
“你倒是说的半点不错。”搭腔的竟是那位整日待在大殿参禅悟道的秦灭大师,“如今你们既然惹上了盐帮,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们几位大菩萨,就请各位施主自便吧。”
“大师……”老落率先站起来,但余下的话却说不出来,人家好心收留,干干净净的卧房留给他们,却给人家添麻烦,对方说的不错,盐帮人多势众,不是他们师徒二人能应付得了的,“对不住,我们这就走。”她准备进屋去扶起凌熙。
秦灭一摆手,“你俩留下,惹事的是他俩,要走也该是他俩走。至于这位萧公子,听说洛阳的许家跟你们萧家都是武林的武器锻造世家,如今令尊令堂正在许家做客,你不去看看吗?”他一席话,竟把几人惊得开不了口。
陈长书眼睛眯了眯,“阁下究竟是谁?难道……不,怎么可能……”
秦灭似乎对陈长书的表现格外失望,“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你不但眼力越发不济,脾气还越来越古怪,跟一些江湖小辈倒一般见识起来。”
陈长书颇为吃惊的目光盯着对方的脸,想要确认什么,看他的表情,老落不由得腹诽起来,莫非这两人是老相识?看起来师父像完全不认识人家,人家对他的底细倒是清楚得很嘛。
秦灭又冷笑了一声,“怎么,才过了二十年,老子已经老得让你认不出来了吗?那你总该认得这个吧?”他抽出老落放在石桌上的长剑,旋身一卷,一股凌厉剑气将地上枯叶卷起,接着暴起直刺十几剑,那速度之快,竟让人觉得仿佛是十几把长剑同时刺出,而后他看也不看,反手一扔,长剑直直飞向桌上剑鞘中。随着归鞘一震,剑身上的树叶才震落在地,众人一看,已经变成一堆碎叶,就这么两招,众人已惊呆。
好可怕的内力,好可怕的气劲。
如果说陈长书的狂风快剑,是劲风吹拂山岗,自有一份恣意的豪放,那么此人的狂风快剑,应该是大海之中的暴风雨,带着绝不容忍反抗的强烈压迫。
“前辈的剑法……他竟然也会吗?”苏瑾颇有些意外,“从前只听闻这剑法由峨眉派掌门传给君子堂掌门……”他看向老落,还以为当今世上只有此三人才会……
“狂风快剑很了不起吗?无知小辈,峨眉老尼姑也不过是跟着学了三猫两爪,还墨守成规,把持着不肯教给小辈们罢了,世间多少精妙武学,便是这般失传了的。”秦灭的语气很和缓,仿佛是在读佛经那般心平气和,但他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轻蔑起来。
陈长书的表情却比秦灭还丰富,震惊,狂喜,悔恨,在他的脸上一一闪过,莫非他二人之间还有什么爱恨情仇?老落的思绪又开始跳跃,师兄弟?师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姑娘,然后反目成仇?或者师兄弟以为对方喜欢上了别的姑娘,然后反目成仇?
“咳咳,你又在想什么戏本子?!”萧凝墨见老落那古怪的表情,和抽搐的嘴角,赶紧阻止了她的天马行空。
“额,随便想想,随便想想。”老落低声道,“主要是你看他们俩老头,太古怪了嘛。”此时此刻,若按戏本子的套路,师父就应该踉跄一步,声线颤抖的问一句,是你?
果然陈长书不负老落所望的说出了那句台词,“是你?”脚步也的确有些凌乱的移动了两下,“你是杨袭?”
“所以那秦灭应该接下一句,不错,是我。”老落嘀咕了一句。
秦灭云淡风轻地说道,“不错,是我。”
苏瑾绝倒,萧凝墨一脸内伤的对老落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有一番爱恨情仇,三人皆腹诽。
然而仇和恨是有的,爱情却与陈长书无关。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当年的事,我一直……”陈长书的话被秦灭的抬起来的手打断。
秦灭道:“当年的事,你有你的立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都怪我当年太冲动,误以为你为求武艺精进,偷学本门剑法,被五师弟发现,后来我又误杀了五师弟……”
所以,虽然不是老年版的晋卫灵公与弥子暇,但也差不多是另一个狗血的戏本了。
据老落事后整理,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世外高人创立了一套剑法,命名为狂风快剑,后来这位高人拿着这套剑法,在江湖闯荡出了不俗的名声,年纪大了之后高人便开山立派,传了剑法给自己的两名弟子,并叮嘱他二人只可将此剑法传授给最有资格继承他们衣钵的弟子
这位高人去世之后,老二决意出山寻找有资格成为他弟子的人,便从此没了音讯(想来峨眉掌门巧合之中得到的狂风快剑,就是这个人传出来的),死了师父又丢了师弟的老大只有自己苦哈哈的撑着门派。
传着传着,便到了陈长书和秦灭这一代,哦,那个时候他还叫杨袭。
两个弟子都很优秀啊,做师父的也犯愁,该传给谁呢?这么一来二去,徒弟们拖得起,老师傅可拖不起啊。下面的师弟们一合计,二师兄平时对咱们不错,不像大师兄,平时那么严厉,总爱摆大师兄的谱,咱们就选二师兄吧。
“我听说师父有一套很厉害的剑法还没有教给我们,不如我们去偷出来把他送给二师兄?”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师父也让两位师兄论剑决定谁是下一位掌门,咱们这次帮了二师兄,将来二师兄做了掌门知道我们的功劳,自然会对咱们好。”
“你是不是傻了,你偷剑法给二师兄有什么用?难道师父会认不出来吗?”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老五突然开口。
“那你说怎么办?”
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竟从昔日一起长大,一起练武的师兄弟之间诞生了。他们计划将剑谱偷出,然后嫁祸给杨袭,谁知……
“谁知负责窃取剑谱的老五被你误杀了,而那群没骨气的嫁祸见事情败露,竟反口咬定是我为在比剑之时胜你,煽动五师弟盗窃剑谱,你冲动之下与我打斗,我被那几个小人暗算摔下山崖,你才明白我是被冤枉的。”秦灭提起往事虽然并无多少波澜,但每说一句,陈长书的脸上愧色便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