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保密局秘密监狱,一下车,典狱长就从屋里迎了出来,一直跑到毛人凤面前立正敬礼。这家伙权力很大,凡是送到这里的犯人都要由他来决定如何审讯,要由他来指定参审人员,所有审讯记录也都要由他来保管,他可以根据供词内容决定呈报给哪一级的领导,这次他直接报告给毛人凤,显然是有非常重要的情况。
把毛人凤接进办公室,典狱长呈上来几页供词,毛人凤看完点点头,又问:“昨天抓到的另外两个人招了没有?”
典狱长道:“局座,我把情况大致给您介绍一下吧,这个电台站里一共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是假夫妻,招供的就是那个男的,叫李志宣,他是台长也是译电员,那个女的叫焦玉,是报务员,见李志宣招供,她现在也不再顽抗了,正在给她录口供。抓到的另外一个人是道长的特别交通员,也就是专门为道长往电台站传送文稿的,这个人叫刘锋,今天中午也终于开口了,不过已经没有一点价值,从时间上推算正好是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所以我猜很可能是道长事先对他有过交待。”
典狱长拿起粉笔在小黑板上画了一个简易地图,然后讲解道:“这个人与道长的组织几乎完全隔离,他只认识道长,对其他人一概不知,他每天就守在这个地方等候道长。”典狱长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继续道:“也就是说,只能道长来找他,而他却找不到道长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道长来了以后,把文稿交给他,完成第一次交接,然后,他顺着这条路线来到电台站,电台站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出来与他完成第二次交接,再然后,他会沿着这条路线到达这个地方再等道长。”他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道:“在这个过程中,道长会全程跟在他身后,等他到了这个地方以后,道长才会上来与他完成第三次交接。”
毛人凤点下头,“这么说,道长肯定看到他被抓了,知道电台站出事儿了,这很符合道长的风格。”
典狱长:“所以这个人咬牙挺过了二十四小时,为道长赢得了时间。”
事后诸葛亮林夕还是很会演的,他开口道:“先生,为什么没让他们多监视几天,那样的话,就有可能抓住道长了。”
毛人凤摇下头,“是我指示他们立即采取行动的,万一被他们察觉或走露了风声,他们就会销毁密码本,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拿到密码本,只要破译了那些电文,就可以揪出那些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共谍了。”毛人凤又问典狱长:“那个李缘开始审了没有?”
典狱长:“还没有,我准备等到零点再审他。”
林夕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典狱长:“读书人容易走极端,我所审过的读书人基本就是两种类型,一种是几乎不用动刑就全招了,一种是顽固到底,招法用尽都撬不开他的嘴,所以审这种人不能急,一定要把准备工作做好,我先带他在这里参观一下,然后再把他一个人关在刑讯室的隔壁,让他给自己做做思想工作,另外呢,人在夜里的时候恐惧感和疼痛感也都是最强的,那时候审他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毛人凤扬了一下手里的供词,对典狱长道:“去把这个人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毛人凤没说话,林夕也没装相主动提出回避。不大一会儿,两个人把李志宣架来了,酷刑之后,整个人已经惨不忍睹,堆坐在椅子里还在不住地颤抖。典狱长刚要介绍,毛人凤向他摆了下手,虽然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李志宣看得出来此人一定是个大官,他眯着眼看了毛人凤一下,颤音道:“给我来支烟。”
典狱长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塞到李志宣的嘴里,待他抽了两口,毛人凤才道:“给我讲讲那三条蛇的事情。”
李志宣又抽了一口,才道:“我是前年四月份从延安派来南京的,任务就是建立秘密电台站负责情报传送,最初的时候有两条线路,一条是南京两大情报组织与中原局社会部之间的联络,一条是特线与中央社会部之间的联络,所谓的特线就是由中央社会部直接领导的高级情报员,这些人应该是在国民政府里担任比较重要的职务,能够获取到非常重要的情报,中央里也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他们的间谍身份,其他人对他们一概不知,当时南京一共有三条这样的特线。最早出现的代号叫眼镜蛇,国民政府一迁回南京他就出现了,他应该是在政府部门里担任要职,他所提供的情报基本都是国策性质的,其中有很多是蒋介石在会议上的指示和讲话;随后出现的是蝮蛇,他应该是在国防部里任职,因为他所提供的都是最高军事机密,对于他我印象比较深,在内战暴发前的半个月,他就已经向中央报告了国民党的主要进攻方向,暴发前三天,他更是准确地报告了两个方向的攻击时间;一个多月以后,也就是六月中旬左右,又出现了一条青蛇,我敢肯定他是军统里的,因为在他的情报中多次提到郑介民和毛人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向中央提供了一份潜伏在延安的特务名单。不过从七月开始,这三条线的情报就突然全都没有了,虽然没人告诉我,但我可以肯定是他们在别处又设了一部秘密电台,所有特线的情报都送到那边去了。”
毛人凤面无表情地一直听完,见李志宣不说了,他才问:“还有吗?我需要更详细的。”
李志宣晃下头,“已经过去两年了,只能想起这么多了。”
毛人凤淡淡地笑了一下,问:“想换个身份出去吗?”李志宣没有回答,毛人凤又道:想出去的话,只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我需要能让我有实质收获的东西,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