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文华又看了一下手里的怀表，还差两分钟就到下午四点了，她的心不禁更加剧烈地跳动，紧张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使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喘息，她没想到，加入特训班还不到半个月就被选中来执行这样一个特殊的任务，而且还是她一个人。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洪记茶楼的门前，接头地点还是没有人，她暗忖：也许他此刻也象自己一样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注视着那里吧。

只差一分钟的时候，文华不得不迈步向洪记茶楼走去，刚好在四点整走到茶楼门前，她下意识地往茶楼里瞟了一眼，如她所愿，真的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她停住脚步再次将目光投过去，只见那人西装革履头戴礼帽，也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怀表。下午四点，洪记茶楼门前，手拿怀表的人，一切都吻合了，文华可以断定，他就是要与自己接头的人！

文华的心立刻又紧张起来，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悄悄地把它呼出去，她努力地使自己保持镇定，“先生。”她果断地吐出两个字。那人抬起头向文华看过来，文华也趁机仔细打量他一下，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庞刚毅英俊，目光如炬，四目相对，文华立刻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文华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请问先生，现在是几点钟了？”

林夕也打量了一下文华，二十上下的年纪，长的的确非常漂亮，短发蛋脸大眼睛，眉宇间透出一丝冷俊衬出她几分沉稳，一身学生装扮更是给人一种清纯淡雅的感觉。说实话，从外表上看，她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儿，美丽清秀，气质高雅，是所有男人理想中的娇妻。林夕微笑一下，反问道：“你自己不是有表吗？”

文华：“它总是不准，所以我想跟您对下时间。”

“哦，是这样。”林夕又低头看了下怀表，然后回文华：“现在还差十秒到四点。”

暗号对上了，文华稍稍有些激动却又更紧张，急忙又问：“那再请问先生，警察局怎么走？”

林夕：“我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警察局，你跟我走就行了。”

林夕带着文华顺着大街走了一段后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林夕稍稍放缓脚步，扭头看了文华一眼，微笑道：“你可以把怀表收起来了。”文华这才发觉自己还一直紧紧地握着怀表，她急忙将怀表收入挎包，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忘记了。”

文华的紧张让林夕安心了，他看得出来文华的确是一个还未出道的新手，看来毛人凤把她安排给自己还是一片好意的。林夕道：“不要紧张，放轻松做到自然，你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引起别人对你的怀疑。”

文华忙点头，“是，我知道了。”又走了两步，她终于扭头向林夕吐出已经憋了很久的两个字：“同志！”林夕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文华，一脸严肃道：“这是国统区，在外边不可以这样称呼，叫我先生！”

“是！”文华又点下头，“先生。”

林夕转身继续前行，文华急忙跟上。“你叫什么名字？”林夕边走边问，文华忙答：“我叫刘湘。”林夕又问：“你清楚自己的任务吗？”文华忙点头，回道：“知道，组织上派我来做五号首长的妻子，掩护协助五号首长工作。”林夕点点头，道：“我就是五号。”

“你就是五号？”文华很是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高级的人物竟然会亲自前来与自己接头。林夕重重地点下头，“对，我就是五号！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上级，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从现在开始，你的表面身份就是我的妻子，一个土杂批发商人的太太，属于中产阶层，你现在这身装束不适合你以后的身份。”林夕取出一叠钞票递给文华，“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有钱的少妇。六点半，我在德惠大酒楼门前等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头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文华不禁面露难色，“我第一次来南京，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

林夕：“我们接头的地方就是闹市区，在那里你可以买到你所需要的一切，至于德惠大酒楼，黄包车可以把你送到。”

“是，我知道了。”文华说完便转身向来路返回，心里立刻如释重负，那是一种逃脱的喜悦，随即又有了一种成功的兴奋：中g南京地下党五号特派员，如此重要的人物就要落网了，而这里也正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德惠大酒楼门前用枪顶着林夕的脑袋，看到林夕露出一副惊讶而恐惧的表情，想到这，她不禁回头看着林夕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来到街口，看着来往的行人，文华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发热的头脑也立刻冷静下来，她不禁暗问自己：这一切来的是不是太容易了？！她不禁想起教官的话：g党都是极其狡猾的，容易简单的背后往往是陷阱。她定了定神，努力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他真的是五号吗？文华不禁摇了摇头，这第一个问题她就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见了这一面，他就能完全信任自己吗？她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他给自己两个小时的单独行动时间是真的让自己去换装扮吗？她不禁又轻轻地摇了下头，看着满街的行人，她忽然感觉每个人都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知道这里一定有自己人，也一定有对方的人；那自己现在又知道多少呢？她不禁放出一丝苦笑，她现在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他一定是在试探我，我现在绝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她暗暗地告诫自己。

时间是足够的，钱也是足够的，她换了一件缎面旗袍，买了一双高跟皮鞋，做完头发后，摇着轻纱扇在珠宝店里打发着多余的时间，直到六点钟，她才买下几件中档首饰离开。

黄包车一直将文华送到德惠大酒楼门前，下车后，她并没有看到林夕，她取出怀表看下时间，已经是六点三十五分了。这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不禁暗自庆幸，她知道，林夕此刻一定藏在某个角落里正在观察自己，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此刻，她倒不紧张了，反而是一种得意的轻松。五分钟之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启动，行至她身边停住了，车门一开，露出林夕的笑脸，林夕对她道：“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