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月天儿里，白天夜里早晚温差颇大，午日还穿薄衣，夜里的风却如刀子般锋利，刮在脸上隐隐生痛，也不知星儿来了西北府的这些天，生活是否还习惯，有没有不适应或者水土不服？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黑暗里，南宫闵站在城门上，依然能看清城墙外的景象。

因为这是他的家，是他南宫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地方，哪怕它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哪怕它是漫天飞舞的黄沙大漠，哪怕它是人迹稀少的边界蛮荒。

这几年，西州城已是一改以往的荒凉，和外族的通商引来了多国的商队，每日里进出做买卖，也带来了西州百姓的好日子，安心赚银子，安稳过日子，就算劳累百姓也是甘之如饴的。

西州城的酒楼、客栈、茶楼、商行、布衣坊等等的生意也好做了许多，市集上的货品琳琅满目，除了有大量北文国国内自产的物品，更是出现了很多外族的商品，如羊皮帽、牛皮靴、牛角制品等等。

这也就引来了很多国内其他郡县的商户纷纷也赶来西州城里选购物品，采买回去后在地方上进行售卖，做为新鲜的物件，数量不多，所以卖价也会更高。

商贸发达后，西州城里人潮涌动，生意好，做百姓的腰包才富足，这一来二去的，西州城以及周边西北府的百姓，慢慢的就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而西北王的管辖区域，在通商方面的管理和对来往商户的约束，官府也做得非常严格，对其身份背景的调查也是务必严谨；外族商户除了要递交自己的身份文件，还要向西州官府缴纳一笔不菲保证金，官府才能发放通关文书和商户买卖许可证，如此手续齐全者才能来西州城做生意。

若是有人不守规矩，就收回买卖许可证，没收保证金，再赶出西北，不得再来此地做买卖，这得不偿失的后果，对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家还是非常有约束力的。所以这些年，这鱼龙混杂的西州城，大家才能相安无事的做生意，赚银子。

可在平静安逸的日子下，背地里多少暗潮汹涌，刀光剑影，百姓可以不知，而做为西北之王，南宫闵岂会不了解。

轻轻地脚步声传来，似有人踩着石阶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步一步、轻轻浅浅的声音，慢慢靠近……

她停下脚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未开口说话，而是望向远方的黑暗，南宫闵却清楚的知道来者是她！

“你可知，这些西州城里的百姓，很久以前都过的什么日子？”

恭雨星一愣，收回目光，看向了前面宽阔又挺拔的背影……

南宫闵苦笑一声，道：“西州城乃至整个西北境内，土地均不肥沃，百姓指望地里的产出过活，怕是早就要饿死了；每年向朝廷缴纳赋税之时，无粮者就可用钱银相抵，而那些无钱又无粮的人家，卖儿卖女的也都不在少数。幸亏边界之地，有胆子大的百姓，就开始挨家挨户收集妇女所制的成衣、鞋袜、或者绣品，偷偷售卖于境外，换些牛羊皮毛和银子来混口饭吃，这就是最早西州城走私现象的起因。”

“虽然，偷偷售卖物品有涉及违法，见不得光，但至少能给人一条活路。便有了好些百姓相互合作，除了成衣鞋袜绣品，还有茶叶、瓷器、书画等商品，偷偷运往外族……”

恭雨星皱眉，对当时的世况感到无奈又心酸，人为了生存总能在绝境中求得曙光，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活着才是生存的基本要求。

“我十九岁回来西北府时，父王身体早已瘫痪了好几年。我进京都城入宫去参加你的及笄宴，也想去求药来医治我父王。却没想到，宫里突变朝廷更是一片混乱，本想找到你后，带你回西北府来，至少在那时混乱的朝局里，我西北府十万兵将定能护你安然，而你却做了那般选择……”南宫闵哽咽了下：“还未等到我找到你，就从西北传来父王病逝的消息，我匆匆忙忙间从京都城赶回西北府，面临着十万兵士人心不稳、辖区百姓穷困贫寒、朝廷政权突移变幻，多方混乱之间，我承了这西北王位。”说到此处，南宫闵压抑着心口的疼痛，嗓子沙哑，眼眶猩红，却并未回头看她一眼。

“当时举国上下为先皇的去世守孝，所以父王也就匆忙间下了葬，阵前却又传来西域二王子携五万士兵攻打西州城，想趁火打劫，乱西北边界，欲将北文国打开一个豁口。我临危受命，执帅迎敌大半月余，幸得军师墨之凡和大将军姚万励在，才将西域二王子赶出了西州城。”

南宫闵叹气：“那年，西州城因为战乱百姓艰苦，人口稀少，军营里也是捉襟见肘，我战后巡视西北辖区各地，站在高高的城门之上，望着大漠里漫天飞舞的黄沙，我恨不得它们都是黄金做的才好，那时，我才方知，钱财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啊。”

恭雨星心里触动起伏挺大，却还是忍不住想讽刺他一句：“所以如今的你，对钱银才会这般的来者不拒？”

“胡说，钱少了，本王是肯定不收的。”南宫闵苦笑，同时又露出一副财迷的模样：“后来，我打开对西域的商贸大门，给予外族商人通关文书和买卖许可，允许持证商人进城通商，把走私做成合法商贸，也只是钻了当时朝局不稳新皇自顾不暇的空子罢了。等一切都顺理成章时，我便亲自为朝廷的商税送上了白花花的银子，由于新皇刚登基不久，也是国库空虚之时，当我看着他对着那一箱叠着一箱的钱财，表情惊讶、两眼放光时，我便知，这事儿，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