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四周都静了下来,风似乎更大了,三人才稍稍合了一下眼。
天刚大亮,三人便走上桥面。互相一看,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脸上都被蚊子咬出了一个个的豆大的红疹。
“我脸上也是吗?丑死了!”
郦云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
“是啊,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成人杰说道。
“算了,本来也是几天没有洗脸,再丑一点也没法子了。”郦云丧气地说,“大师兄,今天去哪里找?”
“我们再去别的工业区看看。”雷雄答道。
三人辞别那一对老少,过了桥,沿着大街往前走。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此刻仍是炙热。
忽然,一阵“叮呤呤”的声音在身后急促地响起,三人闪到一旁。
一辆自行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同时,掉下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来。
“师兄,你快看!”郦云将信封捡起来,打开看了看,连忙交给雷雄。
雷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蓝色的百圆钞票,不假思索地说:“这钱不能要,那人跑得这么快,一定有急事用这钱。”他大喊着,甩开大步对着那已经远去的自行车追了过去。
那自行车的速度慢慢地减了下来,到了两者相距十米左右时,那骑车的猛地一转头,便往回骑了过来。
这人三十岁左右,头发很蓬乱,一对浓眉下,一双小眼显得极不相称。他见到雷雄就问:“兄弟,你见到一个红色的信封没有?”
雷雄扬着手里的信封,说:“在这呢,看见你掉下来的。”
那人喜出望外,说:“就是这个,里面可有2000块钱呢!我老婆生病了,等着急用。”
雷雄微笑着说:“还给你。”
那人将信封抖了抖,倒出500块钱来,立马脸一黑,目露凶光,说:“不对啊,明明是2000的,怎么只有500了?小子,是不是你拿了,快还钱来!”
雷雄说:“我看见里面就只有这么多,是不是你记错了?”
那人咬牙切齿:“小子,一定是你拿了,快还1500来!”他扫了一眼雷雄,盯着雷雄的裤袋,那个木盒在裤袋外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状。
“看看你的口袋里面是不是我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拿给你。”雷雄呵呵笑着说。
“那你还我的1500来!”那人语气有所缓解。
“如果我要拿,何必还要送给你。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休想拿去。你的,天上掉下来我也不会要。”
那人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话:“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突然,从附近跑出两个气势汹汹的人来,其中一人对雷雄挥着拳头说:“小子,刚从农村来的是不?要么还钱,没钱就吃老子一记老拳。”说着一拳便向雷雄脸上打来,雷雄把脸一侧,右手一抬,捉住了那家伙的手臂。
成人杰赶上来说:“你歇着,这几个人我来收拾,我看你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不等那三人出手,“咚咚咚咚”一记扫堂腿,立马将三人蹬了个仰八叉。
后来的那两人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骑自行车的这人走到雷雄身边,欲抓他手。
雷雄眼疾手快,先抓住了他手腕,稍稍用了用力,那人脸变成了猪肝色。
“骗子!你还想干什么?”
那人虽然疼痛难忍,但也不挣扎,由他抓着,说:“兄弟,你、你是第一个没被我们套住的人。”
雷雄说:“别给我耍花招!”手中又加重了力道。
那人疼得身子都矮了下来,但还是不讨饶,说:“老实说,我……我做这一行早就……早就厌倦了,只是为了所谓的哥们义气。”
雷雄疑虑了一下,松开了手,说:“你能迷途知返,那是好事。”
那人抖着手,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说:“你们是不是刚从家里出来,没有找到工作?”
成人杰说:“雷雄,少跟他废话!你下不了手,我来教训他!”
那人也不理会,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们。”
雷雄向来心地坦荡,说:“反正我们居无定所,人生地不熟,不如信你一回。”
“好吧,就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成人杰说。
那人喜不自胜地说:“那你们跟我来!”便推着自行车在前面引路,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再没有路了,将三人往一座荒山上引去。
三人紧跟在那人后面,见是一座荒无人烟的黄泥巴山,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起疑。
那人似乎看出了他们想法,嘿嘿笑了一声对雷雄说:“兄弟,不要怕!我不会害你们的。”
“这是去哪里?”
“我一个朋友,一会儿就知道了。”那人回过头说,“不瞒你们说,我骗人骗了五年,像兄弟你这样把钱送回来的还是第一个。我曾经想不干这行了,但是他们不肯,说现在的人没有哪个不贪,这是最好的生财门路。我发誓说,要是有一天真让我遇到一个将钱送回来的人,就洗手不干。”
“所以你刚刚说赢了,是这意思吗?”雷雄问。
“是的!兄弟,我今天终于遇上了你,我的誓言成真了,我赢了。”
雷雄听见他发自内心的由衷的话语,也为他高兴,心中的疑惑随即消失。
“那你要是又反悔了呢?”成人杰不屑地问。
“如果我反悔了,便要我老婆不得好死。”
雷雄在心里哑然失笑,暗想:这人倒真有趣,自己违反了誓言,却拿老婆的命来发誓。初次见面,就这样说,这人倒有几分率真。
“你老婆跟你有深仇大恨?”郦云听不下去了,问道。
“这一茬先不提了。”那人又说,他叫何志友,外号“兔子”,开都省人,来栾岗镇已经五年了,先后进过几间工厂,但都没挣到钱。有一天,他见到人家掉在地上的钱,就捡了起来,结果人家勒索不成,将他骗去,劝诱了一番,他当时也没有工作,正在为生计发愁,就干起了行骗这一行来。每天骗来的钱财,几个人合伙分赃。
“你真的决定洗手不干了,他们会找你麻烦吗?”
“这一行是各自情愿,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何志友见惯了人们贪婪、侥幸和恐惧的嘴脸,也尝尽了人们对他的鄙夷。此刻见雷雄虽然衣衫破烂潦倒不堪,但是目光清澈,风华气度不同于常人,虽然他比自己小了许多,但心里对他已经是一百个服气,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在他乡,要互相帮衬。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雷雄说:“好啊,何大哥。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迷途知返,谁又会嫌弃你。”
众人说话间,已翻过了一座山岗,又转了几个弯,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山凹里。
这里有一个大大的椭圆的棚子,棚子下面是用砖垒起来的四米高左右的围墙,墙上每隔七八米远就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门洞,不过门都被堵严了。棚子顶上坚着一根高高的大烟筒,正往外冒着青烟,原来是一座砖瓦厂。
何志友将他们领进一个小屋子,里面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打量了一眼三人,问何志友:“‘兔子’,托付你的事这么快就搞定了?”
何志友说:“这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多照看点。”
“放心吧,怠慢不了的。跟我来!”
三人跟着那管事的来到工棚,里面的人们忙碌不停,机器响成一片。那管事的指着砖机给他们安排活儿。成人杰被安排在切大条的工序,负责将从泥口出来的泥堆用一根铁丝切成长条状,到了郦云这儿,再用脚踩动阀门推进,那长条状的泥坯便被分割成砖块,流到下一道工序之后,雷雄再负责将坯砖拉到晒场上码放、晒干。
那管事的又将他们带到宿舍安排住处。那宿舍都是石棉瓦搭成的临时棚子,里面一股异味,床架是用竹子架起的,有上下两层,中间过道很窄小,刚好容一个人通过。地面上很潮湿,还有一层厚厚的半干的泥巴和被踩进泥里的烟头。好在棚子较高,不是很热。女宿舍因为人少,仅有一层,里面东西摆放比男宿舍的整齐很多。
三人又跟着那管事的来到饭堂,那管事的说,因为设备不够,没有热水洗澡,须自己打了井水到厕所去洗。末了,狡黠地扫视了一下他们,说:“明天就正式开工,吃得了这苦吗?”
三人对了一下眼神,同声说:“行的!”
不大一会儿,何志友已经买了几套年轻人的衣裤鞋袜和洗漱用品回来,叫三人换洗上。
三人洗完澡出来,换上新买的衣服,只觉浑身轻松了几十斤一样,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真精神!兄弟,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你们目前得先找个地方落脚,等你们把这一带摸熟了,再去找个好工作。”何志友看着换上新衣的雷雄说。
“大哥,谢谢你!我们会做好工作,不会给你丢脸。”雷雄回答道。
“好的,我会时常来看你们的。再见!”何志友推着自行车,消失在树林里。
三人吃过午饭,在砖瓦厂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有另外一条大路通向山下的集市。下午,在各自的铺位上休息。昨晚上一夜没睡,虽然环境不佳,三个人居然都睡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那管事的便又叫他们吃晚饭。
砖厂的饭菜很是简便,三人各打了一碗,只觉饭粗糙坚硬,菜也难以下咽。三人虽是农村出身,从小粗茶淡饭,说不上美味,但那也是可口的,从未吃过这样难咽的食物。其他的人们也都在吃着,有几个四五十岁的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脸庞被太阳晒得粗糙发红。这让雷雄产生一股亲切之感,不自觉地想起了老家的父母乡亲来。他埋下头,一言不发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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